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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达夫的《廿八年元旦……》

(2014-03-15 20: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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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抗战期间,《星洲日报》是在新加坡出版发行的主要华文报纸。除此而外,尚有其它报刊,在槟榔屿出版发行的《星槟日报》,即其中之一。这两家日报,均为富商胡文虎投资创办。当时《星洲日报》的主笔是关楚璞,其副刊的主编是郁达夫。1939年元旦,《星槟日报》创刊发行,关楚璞与郁达夫联袂前往祝贺。在火车上,郁达夫作诗一首,给关楚璞过目,题为《廿八年元旦因公赴槟榔屿,闻有汪电主和之谣,车中赋示友人》:

飞车高卧过垂虹,

草驿灯昏似梦中。

许国敢辞千里役。

忍寒还耐五更风!

神州旧恨遗徐福,

南粤新谣怨蒯通。

卷土重来应有日,

俊豪子弟满江东!

这首七律记述郁达夫“因公赴梹榔屿”,在火车上的所见所闻及其感想,表达自己义无反顾地献身伟大的抗日救亡亊业的爱国情怀,以及中华兒女必能取得最后胜利的坚定信念!首联写自己凌晨所见:沿途一座大桥和一个小站的夜景。颔联写自己以身许国,甘愿挨饿忍寒,因奋斗目标明确而精力倍增。颈联上句写自己对于日寇发动侵华战争的刻骨仇恨;下句写自己对于传播破坏抗战内部团结的新谣言,表示由衷的怨愤。尾联写自己坚信光复沦陷的领土指日可待,神圣的抗战取得最后胜利毫无疑义!

    首联意为:火车飞驰,经过一座高大的垂虹卧波似的桥梁。睁开惺忪的睡眼,约摸是凌晨时分,我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向外张望:只见一个草率简陋的小站,几间房屋闪烁着昏黄暗淡的灯光——这是什么地方呀?一切都陌生得很,我的感觉恰似在梦中呢。垂虹,天上垂落的长虹,指横跨河流两岸的桥梁。草驿,草率简陋的驿站,此指沿途设立的小火车站。文天祥在《金陵驿二首》其一所写的“草合离宫转夕晖”一句中的“草合离宫”,是说宋朝皇帝的行宫,因为亡国而无人管理,长满杂草,显得破败不堪。草驿等于说:草合驿站。郁达夫诗文中喜用“驿”字,或指火车站、汽车站、码头、旅馆等。

    颔联意为:我既然以身许国,哪里还敢推辞到距离祖国千里的新加坡来服役工作呢?我振作精神,忍受冬天寒冷的袭击,幸亏还耐得住五更时刻凜冽的晨风啊!许国,以身许国,许诺把身体交给国家,意为不惜为国奉献自己的一切。(唐)杜甫《前出塞九首》其三:“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宋)陆游《赵彦虞修僎挽辞》:“许国心犹壮,安边策具存”。又《王与道尚书挽词》:“许国多艰日,逢辰独断时”。敢辞,怎敢推辞。(唐)杜甫《凤凰台》诗云:“所重王者瑞,敢辞微命休?”五更,又称五夜,旧时一夜分作五更.此指第五更,相当于今日的凌晨五时。(南唐)李煜《浪淘沙》词云:“罗衾不耐五更寒”。(宋)陆游《春时遍游诸家園》十首其八:“飞花尽逐五更风,不照先生社酒中”。此联“千里役”对“五更风”,陆游则有一联“千里梦”对“五更风”——《秋近》诗云:“茶酽颇妨千里梦,簟凉初怯五更风”。

    颈联意为:神州大地的旧恨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那时秦始皇杀掉许多访寻仙药的方术之士,却为徐福的花言巧语所骗,遗漏掉他而未杀,因而造成如今日寇侵华的大灾祸。广东传播出来的汪精卫对日主和的新谣,在当前全国军民一致对日的情况下,人们怨愤个别蒯通式的人物挑拨离间,飞短流长,破坏抗战阵营的团结统一。徐福,秦朝的方士。《后汉书·东夷传》:

  又有夷洲及澶洲,传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蓬

莱仙药不得。徐福畏诛,不敢还,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数万家。

据此记载,不少人认为:徐福及童男女数千人就是日本人的祖先。二千多年前未杀徐福,以致为害今日的中国,故云“旧恨”。南粤,广东的别称。新谣,即题目中的“汪电主和之谣”。1938年12月,汪精卫由重庆出走,同月29日在越南河内发表“艳”电(过去电报用韵目代日,“艳”即二十九日),公开投靠日寇。蒯通,本名彻,避汉武帝刘彻讳改称,善辩权变。项羽与刘邦楚汉相争时,韩信手握重兵,威震天下。若助刘邦,则汉胜;若助项羽,则楚胜。蒯通规劝韩信背叛刘邦,自成第三势力。韩信感激刘邦的知遇之恩,予以拒绝,于是蒯通佯狂遁去。郁达夫写此诗时是1939年的元旦,听到汪精卫“主和”的传言,仅在两、三天之内,故云“新谣”。汪精卫附逆的消息,当时不少人认为是谣言,郁达夫亦如此。汪精卫(1883——1944)其人,青年时代追随孙中山革命,是同盟会的重要人物。清宣统二年(1910),他与数人到北京实行“斩首行动——谋炸摄政王,不幸被捕。此一壮举,震动天下。他擅诗文,其《被逮口占》之一:“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不胫而走,风传大江南北。1925年孙中山临终遗言,亦由他笔录起草……。一般人对他多有好感,说他叛国投敌,几乎不敢相信。

    尾联意为:现在日寇虽然占据我国许多大城市,国民政府的首都迁到重庆,但是日寇已成强弩之末,我国巻土重来——反攻的日子应该为期不远。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大有周旋的馀地,英俊豪迈的子弟满布大江南北啊!尾联化用杜牧《题乌江亭》七绝的后二句:

  胜败兵家亊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兒。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与郁达夫写此诗的同一天,他的一篇政论文《估敌》发表在《星洲日报》上,其中一段等同于尾联的自注:

敌人所占有的地方,只是线和点,有些地方,连线也时断时续,连不起

来。至于面的全部,当然依旧在我们手里。全面游击战发动之后,大江

南北可以不必说了,就是冀东与伪满境内,我们的游击队,最近也大大

发挥威力。这並不是我们自己的宣传,却是从敌人的情报里传出来的正

确消息。他们所觊觎不已的江西湖南,迄今相持三四个月,有一点进展

  沒有?广州只西阻于西江,东退出惠州,我们的游击队已经在白雲山下,

市区四周进出了。敌人所夸的一月之内,将攻至重庆,昆明,兰州的狗

            屁梦话,能实现到十万分之一不能?

“卷土重来应有日”一句,表明郁达夫的坚定不移的信念。他是抗日救亡的必胜论者,请看他写此诗同一天,发表在香港《星岛日报·星座》上《岁朝新语》一文,是怎样自述从怀疑到必胜的过程:

    老实地说吧,我来到鲁南战地去之先,对于最后胜利必属我的这句口号,

  是有七八分怀疑的。在徐州住上半月,这怀疑便减少了四分,上湘西各

  地去一看,这怀疑又减少了二分,等到在武汉外围的左右翼走了一圈之

后,这怀疑却完全去尽了。现在的我,当然是百分之百的必胜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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