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绝妙的江南盛夏月夜图——辛弃疾《清平乐·博山道中即亊》
(2013-03-24 20:27:19)
辛弃疾是填词的大师,兼具多副笔墨,针对写作的题材,或豪放,或委婉,或用典,或白描,灵活运用,各臻其妙。他在上饶写的多首田園词,纯用白描手法,一个典故也沒有。《清平乐·博山道中即亊》,就是这样一首委婉的杰作:
柳边飞鞚,
露湿征衣重。
宿鹭窥沙孤影动,
应有鱼蝦入梦。
一川明月疏星,
浣纱人影娉婷。
笑背行人归去,
门前稚子啼声。
鞚是马笼头,飞鞚犹言飞马,是骑马飞奔的意思。(南朝)鲍照《拟古诗》之一诗云:“兽肥春草短,飞鞚越平陆”。(唐)令狐楚《少年行》四首其二诗云:“等闲飞鞚秋原上,独向寒雲试射声”。征衣犹言旅衣,外出时穿的衣服。宿鹭,熟睡的白鹭。娉婷,女子美好的姿态。《乐府诗集·春歌》之十五诗云:“娉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行人,旅行的人,此处作者自指。稚子,幼稚的男孩子。题目“博山道中即亊”,
“博山道”
,是古代上饶通向广丰驿道的一段。“即亊”,眼前的亊情,题目是说:记录在博山道中所见所闻的亊情。因为博山道是国家所俢的驿道,所以两旁植柳。如同今日各地的主要道路边,也无不植树——这个道理,古今一样。“明月”
二字,是全词的“词眼”(如今所说的“关键词”)。由此读者知道:全词写的是作者夜间旅游的所见所闻。作者为什么夜间骑马出行?浣纱女为什么夜间到河边洗衣?原因一方面是皓月当空,如同白昼。更主要的另一方面,夏季白天烈日炙烤,酷暑难耐,不便外出。夏季夜间,尤其是下半夜凉爽许多,适宜外出。
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应是仲夏。辛弃疾在仲夏的某天凌晨二时许,从上饶带湖新居骑马出发。这首夜间旅行词,辛弃疾用他细腻传神的笔触,将一幅绝妙的江南盛夏月夜美景图,展现在人们面前。声色兼备,动静结合,维妙维肖,美不胜收。其中有对白鹭举止的细微刻划,有对浣纱女活动的传神描写。有声:马蹄声(用“飞鞚”
二字暗写)、笑声、稚子啼声;有色:楊柳、露水、宿鹭、一川明月疏星(天上的明月疏星与倒映在河流中的明月疏星)、浣纱人影、房门、稚子。有动:飞鞚、宿鹭窥沙孤影动、浣纱人影娉婷、笑背行人归去;有静:宿鹭窥沙孤影动(这句既写动态,又写静态。因为它动时,並未发出任何声音,而是悄悄地偷窥水下的沙地是否有鱼蝦。此句一箭数雕,非大手笔不能,实在妙不可
诗词写作要求文字精炼,以少胜多,正像鲁迅先生所说的,要把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诗词写作又要求抓住重点或内容的主要方面,略去非重点或内容的非主要方面,因此一首诗词的字句跳跃性很大,忽东忽西,有点东一鎯头西一棒的味道。其间省略不少内容,人们要依据前句和后句或全篇,才能融汇贯通,真正读懂。诗词中有些字句,按常理应写在前,却偏写在后,反之亦一样。因此要将诗词翻译成白话文,颇不容易。如果照本宣科的直译,或乱无头绪的意译,一首优秀的诗词,本来是浓茶,却变成白开水,索然无味。不但无益,反而有害。误导读者造成错觉:一流诗人的水平不过如此,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写,甚至水平更高呢!不揣浅陋,拙笔迻译是否会产生上述恶果——或者相反,产生良好的效果,不得而知,有待检验:
一弯明月斜挂在湛蓝的天穹,二更刚过,微风拂面,暑气鋭减,此时正宜出行。我从带湖新居出发,骑马飞奔在上饶通往博山的驿道上。驿道两旁柳树成行,我从它们身边擦肩而过。过去一个时辰,露水竟已沾湿我的外衣。于是翻身下马,整理行装,顺便休息片刻。我坐在河边小埠头的石块上,放眼望去:天上明月疏星,河底也同样明月疏星——原来是天上的明月疏星倒扣在清澈河水中的映像!又见一只栖息在近处河边的白鹭,正在安祥地熟睡。忽然它抖动一下,伸长脖子悄悄地偷窥浅水的沙地,空空如也,大失所望——也许鱼蝦进入它的梦境,才有刚才戏剧性的一幕吧!
我起身牵马步入驿道,只见迎面走来四、五个边行走边说话的年轻女郎,体态娉婷,步履轻盈。我顿时神思恍惚:莫非是天庭的仙女下凡,降临到这夜间空无一人的驿道上?等到逐渐走近,才看淸楚原来是一伙洗衣的村姑,她们手提装满衣服的竹篮,在月光的照耀下,颀长的身影在地面不停地晃动。此时一阵尖利的啼哭声,划破宁静的夜空——只见右边不远处斜坡上矗立一座民房,原来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正站在门前哭喊:“妈妈呀,妈妈,我要妈妈……”这啼叫声马上牵动母亲的心,走在前头的那个女郎,近距离面对我这陌生的壮年男子,略带害羞地笑起来,接着转身对其中一个女伴说:“真淘气!怎么就醒来了?你把我竹篮带去,我回家哄哄他睡着就来!”然后背向我快步回家……
辛弃疾二十三岁前,在山东沦陷区参加抗金的农民起义军。“飞鞚”
杀敌,有万夫不挡之勇,在五万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最终突破重围,渡江南下,朝野许多人士,对其“英风壮概”
赞誉有加!如今“飞鞚”
在博山道中,欣赏江南盛夏月夜的美景。他心醉目迷,为大好河山折腰倾倒。从而更加激发起爱国的热情,念念不忘收复中原,他多么想尽快重新实现祖国的统一,把本来就充满诗情画意的家園建设得更加美好——锦上添花啊!他发誓任何时候,绝不允许敌人蹂躏祖国神圣的寸土,为坚决捍卫中华民族的尊严,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走笔至此,爰作《读稼轩田園山水词感赋——次韵辛弃疾<淸平乐·博山道中即亊》:
收复中原空梦!
博山风月雲星,
村姑杨柳娉婷。
陶醉江南美景,
畅抒爱国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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