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译本

 

 

7/1

快斟满此杯，把你后悔的冬衣

扔进春之火中烧毁：
时光之鸟飞的鲁多么短哪，

而且你看！它正在振翅疾飞。

12/2
只要在树荫下有一卷诗章，
一壶葡萄酒和面包一方，
  还有你，在荒野里伴我歌吟，
荒野呀 就是完美的天堂！

14/3
看周围玫瑰开得何等烂漫，
她说：“我欢笑着开向世界，
  同时就撕开我钱包的丝穗，
倾我囊中所有撒遍花园。”

19/4
玫瑰开得最鲜红的地方
想必埋着流血的君王；
  装点花园的每支玉簪
想必都落自美人头上。

20/5
我俩枕着绿草覆盖的河唇，
苏生的春草啊柔美如茵，——
  轻轻地枕吧，有谁知道
它在哪位美人唇边萌生！

24/6
啊，尽情利用所余的时日，
趁我们尚未沉沦成泥，——
  土归与土，长眠土下，
无酒浆，无歌声，且永无尽期！

29/7
我像流水不由自主地来到宇宙，
不知何来，也不知何由；
  象荒漠之风不由自主地飘去，
不知何往，也不能停留。

31/8
我从地心直升到第七重天，
走进天门，坐上土星宝殿，
  沿途上我解开了多少难题，
解不开人生命运的亘古疑案。

32/9
这扇门上挂着无钥之锁，
这幅帏幕我无法看破；
  谈我谈你只不过是一刹那事，
随后就再不会谈及你我。

 

35/10

我把唇俯向这可怜的陶樽，
想把握生命的奥秘探询；
  樽口对我低语道：“生时饮吧!
一旦死去你将永无回程。”

 

36/11
我想这隐约答话的陶樽
一定曾经活过,曾经畅饮;
  而我吻着的无生命的樽唇
曾接受和给予过多少热吻!

37/12
因为我记起曾在路上遇见
陶匠在捶捣黏土一团；
  黏土在用堙没了的语言抱怨:
“轻点吧,兄弟,求你轻点!”

 

38/13

岂不闻自古有故事流传，

世世代代一直传到今天，

  说是造物主当年造人

用的就是这样的湿泥一团？

40/14
郁金香在地上仰起她的脸庞,
巴望啜饮清晨的天赐琼浆;
你也该诚心模仿,直到老天
把你象一只空壳覆倒在地上。

41/15
别再为人间和天上心神不宁,
明天的纷繁让风去理清;
那司酒的身材修长犹如翠柏,
让你的手指在她发丝中忘情。  

44/16
要是灵魂能把躯壳丢在一边,
无牵无挂地遨游于天地之间,
那么它难道不感到羞惭——
还留在无用的泥土躯壳里面?

47/17
当你和我消失在帷幕的后面,
这世界还将长久地向前推演;
在它眼里,我们的到来和别离
象颗小小石子溅落海面。

 

47/18

当你和我消失在帷幕之后,
这世界还将存在很久很久，
  它不会留意我们的来去，
就象大海中投一块小小石头。 

48/19
片刻的停歇,从荒漠的泉水
品尝片刻存在的滋味,
  快饮吧!你看幻影的商队
才从无出发,已向无复归。

 

63/20

啊，地狱的威胁，天堂的希翼！

起码一事是真：此生飞逝。

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

花开一度后将与世永辞。

64/21
难道这不奇怪?不计其数的人
在我们之前走进那黑暗之门,
  却没一个回来介绍他的旅行——

那儿,我们也得去探索和访问。 

 

64/22

不奇怪么？千千万万人

已在我们前通过了黑暗之门，

却无一人回来给我们指路，

我们只能亲自再去探寻。

 

66/23
我把灵魂向那幽冥之境派去,
想问个死后生活的片言只语;
  没多久我的灵魂已回来复命,
他说,我本身便是天堂和地狱。

 

66/24

我派我灵魂进冥冥之城，

去探索我们来生的秘密；

  不久我的灵魂转来回报：

 “我本身就是天堂，就是地狱。”  

67/25
天堂不过是欲望满足的幻景,
地狱是火烤灵魂在阴暗中的投影，
  我们这么晚才从暗中浮现,
这末早又要向暗里消隐。

68/26
我们无非是些幻影你转我动,
绕着那中间的亮光来去匆匆;
这光发自太阳点亮的灯笼,
这灯笼,掌灯者夜半提在手中。

 

70/27

皮球不能提出自身的意志，

一任玩球者东打西掷；

  是他把你抛进场里，

一切的原委他知——他知！ 

 

71/28

移动的手指在写字，字成而指移；

竭尽你所有的虔诚或巧智，

  不能诱它回头来划去半行，

竭尽你的泪水也洗不掉一字。

72/29
看那个覆盆,人们唤作苍天,
我们从生至死匍匐在它下面，
  不要举起双手向它求助吧,
它之被动无能和你我一般。

73/30
最初的泥团捏出了最后一个人,
最初播的是最后收获（成）的种;
  最后结帐的黎明将读到的,
在最初创世的早晨已经写成。 

 

81/31
你呀,你造人用的是劣质的泥,
你还特地造蛇放在乐园里;
  为了你涂黑人脸的万般罪孽——
宽恕人吧!让人也好宽恕你。

 

99/32

爱人哟！你我若能与他合谋，

抓起这大千世界的可悲结构，

  我们岂不会把它砸个粉碎，

再重新塑造得更接近心的要求！ 

100/33
天边方升的明月在寻找我们,
她今后还将多少次转亏转盈;
  她还将多少次来此园中
寻找我们——但一人已无处可寻!

 

 

101/34

勘酒者啊，当你与明月同来，

在散座草地上的客人间巡回，

  当你欢乐地斟到我坐过之处，

请为我倾倒一只空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