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手双畅,翰逸神飞,这八个字出自孙过庭《书谱》。原是形容一个人的书法艺术水平达到了很高境界,书写时心手合一,手笔合一,笔随心动,意随笔出,创作出的作品笔墨飘逸,神采飞扬。这八个字同样适用于对绘画的评价,因为在我国传统文化观念中,书画本同源。元代大画家兼书法家赵孟頫在一幅名画上题诗道:“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从文字起源来说,早期的文字即图画。另外,书法与绘画在表现形式方面,尤其是在笔墨运用上具有共同的规律性。书法的用笔是中国画造型的语言,离开了书法的用笔,就很难言中国画。更为关键的是书画同源之“源”不是仅停留于表面的表现形式、笔墨运用上的同源性,而是深入到书法与绘画艺术的神髓之中,具有相同的神髓、意境之源,即书法与绘画都是以形写神的艺术。

苏钰沉浸于绘画三十余年,功力深厚,技法纯熟。其画作以写意花鸟画为主,尤善于画荷。其大写意荷塘画有两种风格,一种是传统的写意水墨风格,清新淡雅;一种是重彩风格,在国画的基础上融入水彩和油画元素。不管是那一种风格,皆运笔、用墨豪放大胆,泼墨、泼彩酣畅淋漓,但又把墨、彩渗化的范围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使物象形态失真。荷叶或俯或仰、或浓或淡、或枯或润;花瓣或开或合,或向或背、或聚或散,花的颜色或红或白,或黄或蓝。辅以或多或少的荷梗、莲蓬、水草、竹叶、柳条、水鸟等,所有物象皆形态自然,动感十足。构图灵动活泼,自然和谐,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形成一个满纸氤氲,气韵生动,纯净和美,意境高远的画面。站在她的画作面前,那种超凡脱俗、生机盎然、蒸蒸日上的美丽与韵味,令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尤其是其纯熟的功底与老辣的技法,于浑朴中见清秀,于洒脱中含缜密,于酣畅中寓意蕴,令人折服。

传统中国画贵在“以形写神”、“遗貌取神”,其追求重点并不在形、在貌,而在神韵。苏东坡有诗云:“论画贵形似,见与儿童邻”,意思是评价一幅画好不好,只以外形像不像为标准,这样的见识跟儿童差不多。故而绘画艺术中最具东方意蕴表现特色的写意画,无论写意山水也好,还是写意花鸟也罢,就是以贵在得其神髓而为世人所推崇。当代画荷者众多,但多数耽于形似,不见神采。而苏钰画荷,虽不求十分形似,但总能抓住物象的本质特征,加以突出表现,很有神采。比如她画荷叶,抓住荷叶形体大而不规则、参差错落的特征,采取泼墨方式,几笔下去,几片高低俯仰的荷叶便跃然纸上,而不是去描摹荷叶的外形与纹络;她画荷花,先用或浓或淡的颜料涂抹出花瓣形状,再勾勒出花瓣的外轮廓,既简捷又传神。可以说,苏钰画荷已进入“以形写神”、“遗貌取神”的高级阶段。

苏钰画荷的可贵之处还在于自然,在于不事雕琢,在于无意中常出奇趣。其画作虽风格一致,但又幅幅不同,其敏锐的心思、纯熟的笔墨技巧和对画面经营的能力可见一斑。苏轼云:“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又说,书无意于佳乃佳尔。王羲之《兰亭集序》,颜真卿《祭侄文稿》,苏东坡《寒食诗帖》,皆是无意于佳乃佳的典范。都是在技法纯熟的基础上作书时反而不过多考虑点画的书写方法,但却使创作出的作品更加生动,达到神采飞扬、以形传情的艺术效果。金庸《笑傲江湖》中,风清扬教令孤冲学独孤九剑,开始让他先熟记剑法,然后在实战中一步步忘掉剑法,直到最后将剑法全部忘掉,从而使令孤冲的武学修为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在江湖上所向披靡。绘画也一样,最高境界是达到无法之法、无意于佳乃佳。苏钰少年时于美校学习绘画,从素描开始,水彩、油画、国画,一路走来,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功底,而今把以前所学融会贯通,倾注于写意荷花的创作,自有一番别样景象。曾数度观苏钰作画,于谈笑声中一片生机盎然的荷塘跃然眼前,不见技法,惟余神韵。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潇洒流落,翰逸神飞”,进入无法之法的至高境界。

历来艺术风格是艺术史衡量与取舍艺术家与作品的第一标准。可以说,苏钰的荷塘画已形成强烈的个人风格,具有很强的辨识性。那种独特的运笔用墨方法、物象的造型特征、构图方式完全是苏钰式的。站在她的画作面前,不用看落款,即知其为苏钰所画。

画品即人品,绘画是人的内在素养的外化,尤其绘画题材的选择更能够表现作者的思想境界与精神追求。认识苏钰已数年,她性格纯朴、心地善良,心灵纯净,洁身自好,其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间自有一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气质,于尘世纷扰中仍保持一种平静超然的心态。苏钰于佛学、书法、摄影、音乐等方面亦有所涉猎与研究,有较高的综合人文修养,再借助高超的绘画技法,将自己的精神追求与人生感悟倾注于笔端,化为满塘荷气,化为淡雅的粉莲、灿烂的红莲、圣洁的白莲,化为至纯、至真、至善、至美的意境。品读她的画作,仿佛于纷扰的尘世间找到了一片精神的净土,没有世俗的烦恼,没有名利的纠纷,使你的心情得以宁静,心灵得以纯洁,精神得以升华,我想这就是艺术的作用与价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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