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里的狗

文/春风慕宇

一到秋季，村子整夜都不睡，一会儿从这儿传来收割机的声音，一会儿从那儿传来拖拉机的声音。

窗外的天刚亮，我就准备起床，感觉刚睡下，就要起来，很困，但是庄稼不收就要落地了。

我刚走到门口，二黄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你不想活了。”我吼道，“你不好好在狗窝里呆着，跑出来干嘛！”

它不作声，摇了摇尾巴，就不见影了。

我近三十，还没结婚，父母出去打工，家里的活只好我一个人做。本来我也是要出去的，可家里还是要有人照看，就一直呆在家里，与狗二黄相依为命。

我闲的时候，专门训练它，朝远处扔个石头，去，把那块骨头捡过来！或者指着地说，卧下，听到没！起来，起来！

经过我无数的调教后，二黄总算能够听懂点儿人话。它听话时，我就多给它好吃的，不听话，就饿它几天，久而久之，我感觉能和它简单沟通了。

每天晚上，我叫它守好门。刚才竟然把我当作陌生人，我看它是想要被饿几顿。

我摇了几下，感觉拖拉机没有动静，又加了点儿热水，等了一会儿，我脱下外套，一个人费了不少力，好不容易摇响了手扶拖拉机。我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响，路上碰到熟人，时不时地打招呼。在村里呆久了，很安静，但丝毫不感到孤独。农忙时，人们边劳作边说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

我到了田边，看到田里的稻子倒了一片，我开始感到很生气，下了车，想到反正现在也不是人收割了，气也有些消了。看到收割机的司机过来，我边笑边递烟，他在驾驶室里，人很憔悴，毕竟整夜没睡了。烟点着，那烟头的一股热，想要温暖整个早晨。吸的烟，还有很大一截，他就扔了，要赶着收割，还有其他的好几家等着了。

我问，这块儿不知被哪家车轧的，没事儿吧？

他说，倒了，你用草扎一下，损失肯定会有的，不过不大。

他这么说，我倒放心了。就在一旁等着，待后面的仓装满了，就得往布袋里装。当我看到刚才倒得那一片，完全被压在车轮底下时，非常的可惜，心里不禁想，谁家的车，偏要从田里走？

在仓满卸粮时，最后还有很多不小心撒在地上，揽都揽不起来，我心里更是一肚子火，又不好意思骂司机。又来回转了几圈才把整亩田收割完，钱之前都付过了，我对司机说了几声谢谢，就开着车，拉着粮食往回走。

走到半路，车子竟然熄火了。重新开响，接着走，走到半路，车子竟然翻了。这条路走了无数遍，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冒出一条沟。我急着要赶回去，没注意，就翻了。喊了几户人家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回到家。

我实在太累，就把粮食直接卸到院子里，反正看上去，天气还比较好。我叫了一声二黄。它很快就蹿出来了。

我指着院子里的粮食说，看好了，这是我们一年的口粮，要是丢了，以后就没的吃了。

它摇了摇尾巴，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习惯性的动作。

我简单地做了一些饭，吃了就到屋里准备睡觉。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白天累了一天，也没心情再看电视。

睡梦中听到屋外有动静响，想到二黄在院子里，没叫，就没管，翻了个身，继续睡。

早上醒来时，屋外的太阳已经照到床边，我揉了揉眼睛，确定现在是白天。开了门，一看，二黄还在睡觉，院子里的粮食却不见了。我随手拿起扫帚，往二黄扔去。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又到屋里找了铁锹，往它身上拍，它痛的嗷嗷叫。我打了一通，突然停下，丢也丢了，重要的是找回来，可是，这丢了的东西怎么找啊？

我到处跑，问了好几家，都不知道。我只好回家，准备报警，可这点儿事，警察也不会管。

对了，看邻居知道不，他们离的最近，我绕到他家后门，敲了敲门，竟然没关。突然，一条很大的狗蹿出来，我吓了一跳，顺手捡了一个石头往它身上扔，刚好撞到它的头，它惨叫一声，就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确定它不会再站起来，就过去。

这可怎么办？邻居家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做什么的。

我赶紧回到屋里拿了一把铁锹，在屋后面的树旁挖了个大坑，等挖的差不多时，拽着那条狗的后腿，往坑那边拖。我把狗放在坑里，刚放了一锹土，邻居出来了，问，你在干什么？

我没作声。

他又问，你没事儿挖坑干嘛？

我说，玩啊！

他朝这边走来。我很着急，到底该怎么办？

他看到坑里有条狗时，很惊讶，仔细一看，这不是我家的狗吗？你要干嘛？

他还准备说什么，我就猛地一锹，拍在他的脑后，血往外流，他躺在血泊中，我顿时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他没再动弹。

我愣了几分钟，想去自首，可是不知道到哪儿去。想报警，可是家里的手机已经欠费了。

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坑挖得更大更深，比我一人还要高，旁边全是树根的茎，我也没管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儿的挖，然后把狗和人都放进坑里，往里面填土。刚填了几锹，二黄突然跑过来，汪汪地叫。我小声吼，不想活了。他还是叫，我一脚把它踢到坑里，它想往上爬，我赶紧往里面填土，直到把他们都埋住了，又处理了下血迹，直到确信没有痕迹了，才回去。

还好赶上农忙，人们都在田里，没有人注意到。我全然忘了粮食丢失一事，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什么。

过了好几天，我没见动静，心里稍微好过点儿，想必谁也不可能怀疑，有人杀了人，还埋在他自家屋后，这不是太愚蠢了。我竟然有些得意，全然没再想这事儿。

过了没多久，警察还是找到了我，问我情况，我顺便提起上次粮食丢失的事。

他们准备走的，回头问，你们家没有狗啊？

我想了一会儿，有，不过不见了。

他们说，那天不光是你们一家丢了，你怎么不早点儿报案？

我支支吾吾地解释，他们听了也没在意，往门口走。这时，突然传来狗叫的声音。

他们问，你家的？

我说，不是啊！

他们仔细听，从你家屋后传来的。然后要朝那边走去。

我没说话，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他们几个人警觉，赶紧过来人，看看树下面有什么？

我在一旁，倚靠在墙边，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他们挖着，狗叫的声音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停了。

我上前去看，那树根底部有个很大的洞，那只狗站在那儿，旁边是邻居露出来的朝上的头，睁大着眼睛想要吃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