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隐形人

文/春风慕宇

（一）

夜很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我刚收拾好，准备睡觉，同事就开始换衣服、换鞋子。我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听着系鞋带的声音，一只鞋系完后又换另一只，只感觉这个过程很漫长，然后打开柜子的门，门“吱”的一声响，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觉得什么。

因为刚毕业，我住在公司的分配的公寓里，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同事一起。我们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但是对对方却一无所知。我想，待再过些日子，可能就熟悉了。

“你又出去跑步啊？”我礼貌性地问。

他说：“是的！”

“你每天都锻炼吗？”我接着。

他答：“差不多！”

“怎么这么晚啊？”我好奇。

他准备好了：“习惯了！”

“挺好的。”我说。

他笑着：“还好！”

我工作了一天，有些累了，就想早点儿休息，但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主要是他待会儿还要回来，而我稍微有点儿动静，就被惊醒，所以我特别羡慕那些一躺下就能睡着并且睡着后很少能够被吵醒的人。

我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但时间长了就陷入混沌的状态，似睡似醒。由于实在太困，我也可能会真正睡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揉了揉眼睛，问：“几点呢？”

“还早了，才六点。”他答。

我翻了个身，还没完全清醒，接着继续睡会儿，

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好亮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走，而同事收拾好，才睡下。难怪刚才我在房间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我把门关上就出去工作了……

（二）

夜很静，静的两耳听不到声。

他坐在电脑前，打着游戏，虽然带着耳机，但是敲击键盘时还是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他是我大学同学，由于分配到同一间宿舍，既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遭遇。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只好戴着耳机。感受着音乐的旋律，渐渐地也睡着了。梦里梦到一个人，要出去跑步。

我问：“你又出去跑步啊？”

他说：“是的！”

我接着：“你每天都锻炼吗？”

他答：“差不多！”

我好奇：“怎么这么晚啊？”

他准备好了：“习惯了！”

我说：“挺好的。”

我听到开门的声音，被惊醒。原来是那位同学吃完早点回来，我起床，收拾一会儿，只见他准备上床睡觉。难怪我刚才听到什么声音，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原来是同学回来了，

我把门关上就出去上课了……

起初，我不大喜欢听到清晨时，同学回来发出的响声，但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个纷繁的世界，我们要允许别人和自己不一样，也要允许自己和自己不一样。我隐隐觉得这种习惯与我相悖，也会时不时地问：

“你每天怎么白天睡觉啊？

“因为困啊？”

“你怎么晚上不睡啊？”

“晚上那么好的时间，睡觉不浪费吗？”

“可是白天不好吗？”

“白天好什么？我喜欢黑夜里的光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睡觉，这样就看不到黑暗了。”

我也没再多说。

开始我不喜欢这种非正常的作息，后来我也习惯了。我又做着梦，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就知道我要起床了，于是我坐在床上清醒一会儿，就起来了。收拾一下，就出去上课了……

（三）

上学的时候，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工作，这个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只要毕业季一来，无论青的还是黄的，都一同收割。而工作的时候呢？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去上学，这个实现起来就不是一般地难了，除非我们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还是安心生活和工作好，家里又提起结婚的事了。

我想着，门又开了，显然是同事回来了，还很轻声，能够感觉得到，可是这也不能改变吵到我的事实。有时候，我就装睡着，虽然清楚地知道一切发出的声响，打开柜子时发出的啜泣声，勺子搅动玻璃杯时发出的怪叫声，有时还可能是东西落在地上发出的惨叫声……总之，我简直要被各种声响搞得要崩溃了。但这些在他听来，仿若一首悦耳的交响曲。因为在不久前我们刚进行过对话，我只能说，你永远吵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永远也喊不睡一个清醒的人。

“你每天怎么都锻炼啊？”我问。

“身体很重要啊，我肯定不会像一些同事那样，每天加班到那么晚，对身体也不好。”他很淡定。

“看的出来，你很在意调节啊。”我笑。

“是啊，你看，现在外面豆浆一杯两元，还不如买个豆浆机，这样不但能省不少钱，也有更多的量啊。”他看上去很得意自己的做法。

“可是你那么晚出去，本应该是休息，你却锻炼，这样好吗？”我问。

“锻炼比休息重要啊，没有好的锻炼，哪有好的身体。”他说。

“嗯，看你的体格那么壮。”我无心说出。

“谢谢！”他显得很礼貌。

我拉上被子，想挡住光线，真想回到过去小时候，听说那时候，我通常开着灯才睡得着，好像怕有什么魔鬼；现在呢？觉得发明的光本身就是对人的摧残。

我渐入梦境，一曲田园交响曲又徐徐想起，我差点儿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的。

我终于还是在开门声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这么早，你就回来了。他说，还好吧，就去洗漱了，我也去了，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刚开始，一个刚结束。

工作一天，我刚回来，他刚起来，我们打了声招呼，就各忙各的。

“公司派我出差一周。”他有些不满。

“可以顺便观光旅游啊。”我笑着说。

“可是，就不能锻炼了啊。”他说。

“一周没什么大的影响吧。”我在想，照他的理论，我应该躺在医院了。

“主要是要收拾东西。”他说。

“就一周嘛，简单地带一下就行了。”我安慰道。

接着，他就开始收拾，收拾一会儿，又打开电脑，刷刷微博，给我讲些段子，我也只能勉强地笑。他竟然收拾到凌晨两点，我也是醉了，明天还有一天的工作。没办法，能遇到这样的大神，我只当多见些世面了，因为我说不出他有什么好的，可也说不出他什么坏啊。

第二天早上，我们匆匆告别，我就去工作了，一整天昏昏沉沉，效率极低，不知道那位同事怎么样了，也许还好吧。

晚上，径直奔到公寓，太困了，本以为倒在床上就要睡着了，谁知等了好久都没睡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最后也不清楚是怎么睡去的，更不可思议的是，我次日上班迟到了。我明明定了闹钟的，我明明还听到闹钟响了，可是我还是迟到了。同事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开始怀念他在的日子，因为一回到屋里，就我一个人，虽然以前也是一个人，但至少知道会有个人回来。一周里，我的生活陷入一片荒乱中，但找不到任何理由。

就在我几近崩溃之际，同事终于回来了，我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远看，他也有些消瘦，好像也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怎么样？还好吧？”我问。

“哎，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温差大了。”他说。

“不会吧，这里温差够大的啊。”我说。

他咳嗽了几声，“那里温差更大。”

“你没事吧，感冒呢？”

“还好，主要是晚上空调温度太低，我的被子太小。”

经他一说，我才恍过神来，这是夏天。平常他在的时候，空调也一直开着，我好几次都说关了吧，因为感觉很冷，即使盖着被子，无奈，他觉得有些热。但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的是，他铺着席子，席子上垫着毯子，晚上睡觉时又盖着被子。我突然想到，穿着棉袄吃雪糕这一场景。

好在，他一回来我的生活好像又步入正轨，虽然还是失眠。

几天过去，他依旧咳嗽。

我问：“你没事儿吧，可以到医院拿些药啊？”

他笑：“我感冒从来都不吃药的，既花钱又对身体不好。”

我说：“你身体挺好的，可是怎么出去一周就病了。”

他笑：“估计是没锻炼吧，在那边很久都没锻炼。”

我惊愕，一周，很久？照这样算，我们都到天堂去了。

每当我要睡的时候，他又准备出去锻炼，可是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我说，你应该多休息吧。他说，锻炼比休息重要啊。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他，也就睡去……

（四）

我正上着班，突然听到同事中有人说“大壮”被送到医院急救了，说是急性的肺炎。我忙于手中的差事，也没顾得着去看，想着大壮那么壮，怎么会有事呢？

晚上回到公寓后，我没看到我的同事，于是打电话，他真的在医院。我让旁边的医生接电话，医生问，你是他家属吗？我惊愕，愣了很久，只听到那边急救，呃，我不是，我是，我是……他同事。那边传来，那你赶紧过来，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听完，就挂了电话，瘫倒在床上。

我想睡觉，却又睡不着，想起大学时室友说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睡觉，因为这样我就有机会梦到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