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诗词选注系列

张之洞诗选十首（二）念裕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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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州道中  二首选一

水入横陂半浅深，烟丝挂树路旁阴。

一鞭骤响青骢马，万点惊飞雪色禽。

    【注释】磁州：磁县古称，是磁州窑文化的发祥地，隶属河北省邯郸市。横陂：（héng bēi）：长坡。宋·王安石《蔷薇·之三》：“北山输緑涨横陂，直壍回塘滟滟时。”青骢马：青白杂色的马。

    【白话释义】骑着青骢马涉过溪流时，流过长坡的溪水时浅时深。早晨路旁的林荫树上还挂着一缕缕烟雾。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突然惊飞起千万只雪白的鸟儿。

    【赏析】这是一首张之洞少有的浅显小诗。写得非常优美，俨然一副水墨画。

悲愤  五首悼亡室滦州石氏选一

龙具凄凄惯忍寒，箧中敞布剩衣单。

留教儿女知家训，莫作遗簪故镜看。

    【背景】咸丰四年（1854）冬，张之洞成婚。新娘是嘉庆癸酉（1813年）拔贡、贵州都匀知府石煦之女。石夫人给张之洞留下一子（权）、一女（檀）。婚后，张之洞仍留父亲军中。咸丰五年（1855）秋，张之洞携夫人辞别父亲，赴京就试。从此开始了十多年的科场比拼，直到同治二年（1863）中一甲第三，即“探花”，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然而到了同冶四年（1865）五月，结发夫人石氏病卒于京师寓所。张之洞回想十年来的患难恩爱，石氏陪伴自己度过了最艰苦的岁月。如今自己即将步入宦途，正待一展抱负，封妻荫子，石氏竟撒手而去，不禁潸然泪下：

    【注释】龙具：指牛衣。《汉书·王章传》“卧牛衣中”。唐颜师古注：“牛衣，编乱麻为之，即今俗呼为龙具者。”

    【白话释义】你跟着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穿的衣服就像披在牛身上的布片一样粗糙，忍饥挨冻已经习惯了。你走了以后箱子里只留下几件破旧的单衣。这是留给儿女们的宝贵遗产，这种朴素的家训，胜过玉簪铜镜，千万不要小看呀！

    【赏析】这首悼亡诗写得有点像元稹的《遣悲怀》，但别有韵味，情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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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洞与汉阳铁厂

宿宁羌州

岁晏单车独北征，风催槁叶下边城。
一家骨肉同萍梗，四海亲朋半死生。
抒柚山中犹急税，旌旗江上未休兵。
忧来无寐披衣起，霜月横天枥马鸣。

    【背景】咸丰五年（1855）秋，张之洞携妻子辞别父亲，取道川、陕赴京就试。也许是经历了更多的人生磨难，此次北行，张之洞未见褪减的功名之心，又平添了几分家国忧思。他由黔入川，渡江迤逦北行，经潼川、剑阁、宁羌，入陕南。

    【注释】羌州：在今陕西宁强县。岁晏：一年将尽的时候。槁（gǎo）叶：干枯的树叶。萍梗：浮萍断梗。因漂泊流徙，故以喻人行止无定。杼柚（zhù zhóu）：杼，织机之梭；柚，同“轴”，织机之大轴；合称指织布机。《诗经·小雅·大东》就是一首讽刺西周王室搜刮东方人民财物的诗谣，其中有：“小东大东，抒柚其空……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税：田租。

    【白话释义】秋末冬初的时候，我同妻子乘坐小马车孤独地向北京进发，途径羌州地界，边城四处是秋风吹落的枯黄树叶。在这万木凋零的季节更加让我怀念一家骨肉各处漂泊，四海之内亲朋好友已经半死生，令人唏嘘。山村家家户户织布机正在繁忙地运转，赶着完成急催的赋税。而江面上旌旗招展，血腥的战争还在继续。种种的烦恼令我夜不能寐，披衣起来只见在满天寒冷的月光下，后槽上的马匹在不安地嘶鸣。

    【赏析】这首诗以简洁的笔道，白描出了战乱时期民不聊生的真实场面，以及触景所生的萦怀离愁。

古  风  八首选一

上山采苦菜，青青不盈筐。暮春茁寸玉，食之生清凉。

菲薄野人味，岂荐鼎俎旁。自殊春荠甘，敢望秋藿香。

贵人餍刍豢，肠腐亦当防。为君已内热，恐君不能尝。

    【注释】苦菜：菊科植物苦定菜的嫩叶。药食兼用一年生草本植物。药名叫败酱草，味感甘中略带苦，可炒食或凉拌。寸玉：形容鲜嫩的幼苗。菲薄：轻视，瞧不起。《西游记》：“莫嫌菲薄，将就吃个儿当点心罢。”鼎俎：古代祭祀、燕飨时陈置或烹煮食物的礼器。唐·李匡乂《资暇集》卷下：“必探求珍异，罗於鼎俎之前，竞新其味。” 藿：豆叶。嫩时可食。餍（yàn）：吃饱。刍豢：（huan）：泛指家畜。食草家畜如牛羊称刍；食谷家畜如猎狗称豢。

    【白话释义】上山去采摘苦菜，嫩绿的叶子装了大半筐。暮春时节的苦菜刚长出嫩绿的幼苗，这时候采来吃了非常清凉。这是人家看不上的山村野菜，自然难登大雅之堂。然而我觉得它甘甜不同于春天的荠菜，可以和秋天的豆苗媲美。你们这些贵人整天大鱼大肉，可要预防肠胃病呀。当你的已经患有内热的时候，恐怕不能再尝这美味的苦菜了。

    【赏析】这是一首模仿诗经风格的古体诗。养生保健，自古有之。他的这种多吃新鲜、绿色的食物，少吃肉食的观念，即便现在看来也很科学。

焦山观宝竹坡侍郎留带

故人宿草已三秋，江汉孤臣亦白头。

我有倾河注海泪，顽山无语送寒流。

    【背景】宝廷（1840～1890）：爱新觉罗氏，初名宝贤，字少溪，号竹坡。同治三年第四次应举才中。同治七年礼部第一，中二甲六名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侍讲兼充文渊阁掌“注册点验”校理。同治十二年六月，充浙江省乡试副考官。七月转补翰林院侍读，后任詹事府左中允、国子监司业、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等官职。同年充福建乡试正考官职，因途中纳江山船女为妾，回京上疏自劾罢官。宝廷辞官后曾滞留在镇江金山寺，学苏东坡，留过玉带在寺庙中。

    【注释】宿草：隔年的草。《礼记·檀弓上》“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后多用为悼亡之辞。.借指人已死多时。光绪甲申之前，是清流名头最盛之时。宝廷曾是清流派代表人物之一。后清流派人物相继被边缘化，只有张之洞坐稳了封疆之位，故自称“孤臣”。顽山：指浑沦未破未被开发的山。

    【白话释义】宝廷老友逝世已经三年了，唯独剩下我这样的孤臣也老了。今天站在这焦山荒凉的山顶，看到你留在寺庙中的玉带，默然无语，我的泪水啊就像倾泻入海的寒冷江水，奔流不息。

    【赏析】悼念老友的深情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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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洞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