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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爱’呀‘厄’的去”释义新探

(2012-12-29 1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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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呀厄的去二旗语

文化

分类: 红学散论

《红楼梦》中“‘爱’呀‘厄’的去”释义新探

 
古原草
 
【内容提要】本文针对前人对史湘云玩笑话中“爱呀厄的去”的理解提出不同看法。认为这句话来源于旗语,“爱”是“二”的变音,“厄”不一定是“二”,只是汉人听起来类似于“咬舌子”的发音。

【关键词】爱呀厄的去     旗语      
 
“‘爱’呀‘厄’的去”出现在《红楼梦》第二十回史湘云和林黛玉斗嘴时。小小的一句玩笑,引起了很多学者兴致盎然的讨论。笔者在梳理前人观点时,又发现了一种新的说法:即该句来源于“旗语”。初读颇觉新奇,及认真思考亦不无道理,且对了解《红楼梦》写作背景不乏有益的启示。因此细加陈述,以备同好者参考。


在《红楼梦》第二十回《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

林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1]

这个玩笑乍看很简单。史湘云因为说话咬舌子,把“二”说成“爱”,林黛玉打趣她,她反过来回击黛玉,你将来要找个咬舌子的老公,整天都得听他说“爱”、“厄”。大部分学者认为“时时刻刻你可听……去”是一个表示趋向的词组,这个“去”是附属于前面的动宾词组,说明“你可听”的具体内容。例如《红楼梦》中还有类似的语言结构:“你竟玩你的去”(第九回),“我剪了头发做姑子去”(第四回)等等。[2]这个没有争议,笔者也是同意的。关键是这个“厄”是什么字的发音?是什么意思?连起来“爱呀厄的去”更是不明所以。当时商务印行的《石头记》眉批:“似乎当时有此方言,然究不得其解。”也许就是这“究不得其解”,激发了大家“解”的趣味。最早对“‘爱’呀‘厄’的去”进行解释的是
鲁迅先生。鲁迅先生在一次演讲中谈到“爱呀厄的去”“ 唉呀, 我的妻”的谐音。[3]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普遍认同,都觉得鲁迅先生的解释有现场发挥的戏谑成分,只有陈梦韶先生坚持鲁迅的“意见是值得重视和参考的”[4]
对于“爱”和“厄”发音的形成,开始并没有引起争论,只有王开扬认为是史湘云方言所致。据初步调查,今连云港市东海县个别乡、灌云县、淮阴市灌南县、涟水县、沐阳县少数乡,淮阴县北部、泗阳县、泗洪县少数乡、盱眙县西部、北部,涉及两市九个县的广大地区“二”与“爱”完全同音。因此曹雪芹让史湘云喊“爱哥哥”是有方言根据的。[5]如果史湘云是因为自幼在江淮地区长大,染上的方言口音,那么《红楼梦》中明言在江淮一带长大的女孩子可不少,林黛玉,妙玉,王熙凤等等,还有贾母史太君,那可是史湘云的姑祖母,却是一个言谈极爽利的老太太,这又如何解释呢?王文继续谈到,再说“咬舌儿”也不会仅仅咬一个“二”字,必是咬一大批字,翻遍《红楼梦》全书,除此以外,再无一处写史湘云咬舌儿”。[6]作者选材最终要服从于写作意图,湘云其他语言咬不咬舌,并不能成为湘云把“二”说成“爱”是方言而不是咬舌的依据。何况即使是方言口音也一样不一定只限于“er”变成“ai”一个音。《红楼梦》所言的“咬舌儿”只是史湘云独有的语言特征。脂砚斋曾经评曰:殊不知真正美人方有一陋处,……今见“咬舌”二字加之湘云,是何大法手眼敢用此二字哉?[7]这也是曹雪芹描摹人物的惯用手法,意图就在于刻画史湘云特征,意思就是说史湘云说话时有这么个毛病,至于这个毛病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咬舌儿”并不重要,既然她发出的音类似于“咬舌儿”音,不妨就将史湘云将“二”说成“爱”称为“咬舌子”。至于史湘云口中的林姐夫“爱”、“厄”发音的形成待下文再说。
对于“爱”和“厄”都是“二”的变音,大家意见颇为一致,但是具体阐释上又各有分别:例如李赐认为“厄为爱的音转,即声调字音上的变化”,那么在同一个句子,同一个字义,为什么要用两个不同的字呢?李赐进一步解释这是作者描摹人物的需要,为了“符合口语的声调,以及史湘云说此话时的神态”[8]李赐的解释过于笼统,让人不得要领,这样如何就符合湘云的声调、神态了呢?
白江也是从音韵角度,谈得更具体一点了:咬舌人常咬不真er这个音, erai的音相近, 一讲“二(er)”常会变音为“爱(ai)”,史湘云便如此, 要说“爱呀二的去”,不敢将“二” 讲成“ 爱” , 顺着林黛玉刚说过的er音一咬, 结果掉了韵尾r , 变成了“e厄”。这就出现了“爱” 呀“厄” 的去了。……史湘云想把“爱呀二的去”咬真, 又咬不真, 又不想咬真, 便用一种不真来强掩另一种不真, 结果达到了寓刺于玩笑, 泄出了当时当场的感情。[9]白江对史湘云的心态分析很符合情境,但是关于“二”变成“厄”的解释并不符合语音学的常识。er是单韵母,虽然由两个字母构成,但发音仍然是一个单独的音素,r并不是韵尾,怎么会掉了呢?

王开扬认为后一个“厄”是史湘云摹仿林黛玉发二的音而未学象的结果,仍然是“二”的变音。他是这样解释的,我们都有这样的生活体验,当别人学自己的方言说话时,总认为这是对自己的的大不敬,因而心里很不舒服。史湘云正是基于这一点,通过模仿林黛玉的发音来回击她。虽然没有学象,但是比“爱”还是进步了一点,成了“厄”。[10]这个解释是说不通的,林黛玉夸张模仿史湘云的“爱”来嘲笑史湘云可以,但是林黛玉发的音是正常的,如何通过模仿林黛玉来回击她呢?这不是回击,不正说明认输了吗?你的发音正确,我在和你学。其次史湘云是模拟玩笑中的咬舌儿林姐夫发音,又何必尽力修正“二”的发音呢?

因此笔者认为史湘云口中的林姐夫说的“爱”、“厄”代表的是不同的两个音。那么史湘云嘲笑的“林姐夫”的“爱”、“厄”发音究竟是怎样形成的?“爱呀厄的”怎样解释才更符合这句玩笑的本来涵义呢?


仔细思考湘云的玩笑,林妹妹若是“现在”湘云“眼里”需要如下条件:

1、          林姐夫必定是咬舌的。

2、          林姐夫要时时刻刻‘爱’‘厄’的。

这两条属于必要条件。女孩子们在一起互相就未来的夫君开玩笑未为不可。(即使贾宝玉在旁边,但鉴于贾宝玉日常行为习惯,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史湘云强调的是林姐夫一定是个咬舌的。我们俗话说“大舌头”,这绝对是一个人的缺点,虽然史湘云因为“咬舌”而倍觉娇憨,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试想林黛玉未来的夫君是一个言语不清爽的“咬舌儿”,就像我们说你将来找一个罗圈腿,找一个近视眼的老公或者老婆,你听着会舒服吗?那么这样开玩笑是不是有点不知分寸,有失礼仪?与其说是开玩笑,倒不如说是咒我们可爱的林妹妹了。史湘云也是大家闺秀,又那样的冰雪聪明,断不会出此失礼之言。

第二,如果将“爱”和“厄”都理解为“二”的变音,意思就是说将来的林姐夫要时时刻刻说“二”这个音。“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去”,而林妹妹并不行二,咬舌的林姐夫又何须时时刻刻‘爱’、‘厄’的呢?

结合以上两点思考,如果按照上述学者的解释去理解这个玩笑,就会觉得这句话一点也不好笑。史湘云意思就是说,你林黛玉现在笑话我,将来找一个咬舌子老公,天天对着你说“二”,这并不是很容易实现的事情,而且有点无赖了。试问一个并不太可能实现的事情怎么可以达到回击黛玉的效果呢?何况众人和黛玉的表现都非常强烈的,充分说明了湘云回击的高妙。

近来看到了一个说法,顿时有了豁然贯通之感。据一位熟悉满洲语文的友人说,旗人说话,是最爱咬舌的,汉人听起来尤为刺耳。[11]

看了这则解释,原来史湘云的意思是保佑林黛玉嫁一个满洲贵族。那么首先这个说法是很合适的。作为世家小姐和满洲贵族联姻应该是符合世家们意愿的事情。例如经过红学家考证,曹寅一女,嫁与镶红旗王子,就系康熙指婚。[12]这就说明汉人和满洲贵族联姻是一种荣耀。那么史湘云保佑林黛玉将来嫁一个贵婿(满洲贵族),当然比保佑林黛玉找个咬舌的郎君更加有分寸,更加无懈可击,也是更有可能的了。其次因为旗人说话咬舌是常态,不一定非要说“二”,其它发音也会发出“爱”的音,因此才可以符合“时时刻刻”的条件。而且“爱”和“厄”是说明旗人说话经常发出的声音,都属于汉人听起来很刺耳的咬舌音。难怪众人都笑了。林黛玉反映也非常激烈,“我若饶过云儿,再不活着!”[13]一是少女听到关于将来婚嫁的这类玩笑表现出固有的羞涩,再一层史湘云的玩笑幽默锋利,颦儿再聪敏,也没有还击的余地,只能处于下风了,所以羞中还有一点恼,便借这种行动来掩饰。宝玉为什么拦住黛玉呢?宝玉看起来是向着云儿的,实际上更是为黛玉解围。体会了这一层意思,读者们是不是也笑得更会心了呢?

《红楼梦》是作者曹雪芹十年艰辛,心血所凝,通过行文自然而然的植入了很多作者的思想,观点。在《红楼梦》第五十四回,薛姨妈有一句话:“笑话儿不在好歹,只要对景就发笑。”[14]薛姨妈这句话可以称得上曹雪芹笑话的创作原则了。回味王熙凤讲的聋子放炮仗的笑话,贾政的喝猴尿笑话,贾赦的偏心的笑话,虽然在《红楼梦》的故事情节中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均符合对景的原则,笑点基本都源于这对景上。因此有一种说法,《红楼梦》中的笑话笑点很低,其实这种理解是片面的。基于曹雪芹的笑话创作观念,我们在读每一则笑话时不但要还原当时的语言语境,还要充分了解当时文化、生活的时代背景,身临其境,才能真正理解这些笑话的可笑之处。

史湘云预言林黛玉将来找个满洲贵族做老公充分符合了“对景“的原则。我们普遍认为《红楼梦》描写的是清朝时期世家的生活,四大家族本系汉人。这个小玩笑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佐证。


查阅脂本和程本系列本子,脂本系列只有舒序本改为“时时刻刻你可听了受用去”,[15]其他脂本写作: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笔者查阅了庚辰本,己卯本,戚序本);程本此句和本文开篇引文一致: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去。[16]也就是说脂本里‘爱’‘厄’去在程本里增加了“呀”和“的”两个助词。

我们一般认为脂本更符合作者的原意,那么“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如果理解为“时时刻刻你可听二二去”,是很古怪的,即使是程本“时时刻刻你可听二呀二的去”也是非常不通的。正常“二”的发音是er,发音过程中舌尖对着硬腭轻灵地向上卷,与硬腭相对,属于卷舌音。而“ai,舌头要接触下颚,基本是直的。“厄”的音是e,舌尖稍微往下压,舌头中部稍微隆起。如果你反复试验一下,会发现舌头不会打弯的话,就把“二”说成“爱”了。但是要把“二”说成“厄”是比较困难的,这两个发音,舌尖方向是相反的。如果解释成由于史湘云纠正了一下第一个“爱”的发音,而变成了“厄”,这个变音过程是很有难度的。

在满语发音里是没有[er]这个音的,只有[r],是舌尖中、颤音。发音时,舌尖稍稍翘起,贴近齿龈,依靠呼出的气流使舌尖发生连续颤动。在这个大舌颤音上。就是这个俗话说得嘟噜舌头。听起来应该像阿勒”“额勒这样的音节。满语的原音[a]、[e]听起来和汉语的“阿”、“饿”差不多,但是没有音调,音位靠后,就是说震动的部位在气管的深处。因此和这个笑话说的“爱”、“厄”是非常形象的。也许不一定说“二”,说其它的话也会发出这两个汉人听起来很像咬舌的音。这样才能符合“时时刻刻”的条件,达到“现在湘云眼里”的结果。程本改做“爱呀厄的去”,也明显是将“爱”和“厄”当成两个发音的。如果程本系为程伟元,高鹗整理而成,说明程伟元,高鹗是理解了这句玩笑的本来意图,并且依据语言习惯做了改笔。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你可时时刻刻听他爱呀厄的去”源于旗语的说法更加贴切。爱和厄并不是一个“二”字的变音,而是两个不同的汉人听起来很像咬舌子的发音。史湘云一句简单的玩笑话描摹了一副未来林妹妹的生活画面,充分体现了史湘云娇憨且聪敏的形象,也给我们的阅读带来了无限情趣。
 
注释:
[1] 曹雪芹,高鹗著《程甲本红楼梦》,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3月,第一册第548页。
[2]邓遂夫撰《读‹红楼梦›脂评本小札(二题)》,《草根红学杂俎》,东方出版社,200410月,第354页。

[3] 陈梦韶撰《鲁迅解答‹红楼梦›中“爱呀厄的去”》,《文学评论》一九七八年第六期,第35页。

[4][3]
[2]邓遂夫撰《读‹红楼梦›脂评本小札(二题)》,《草根红学杂俎》,东方出版社,200410月,第354页。
[5] 王开扬撰《<</SPAN>红楼梦>江淮方言的又一例证——‘爱’呀‘厄’的去之我见》,淮阴师专学报(哲社版),1990年第11期。
[6][5].
[7]曹雪芹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上海古籍出版社,第418页。
[8] 李赐撰《关于“爱呀厄的去”》,《文学评论》,一九七九年第二期。
[9] 白江撰《关于“‘爱’呀‘厄’的去”》,《红楼梦学刊》,一九八三年第三辑,第240页。
[10][5]

[11] 羽白撰《红楼杂写》,上海《新民报晚刊》,1946512,17,20日连载。

[12]李玄伯撰《曹雪芹家世新考》,原载于《故宫周刊》第84期和第85期。见康熙四十五年八月初四曹寅折:

今年正月,太监梁九功传旨,著臣妻于八月船上奉女北上。……窃思王子婚礼,已蒙恩命尚之杰备办。

[13] 曹雪芹,高鹗著《程甲本红楼梦》,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3月,第一册第549页。
[14] 曹雪芹,高鹗著《程甲本红楼梦》,书目文献出版社,19923月,第一册第1437页。

[15] 《古本小说丛刊》第一辑,《红楼梦》上,中华书局1988年影印,第2213页。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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