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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蒋思静  图片由“不远树下的院子”提供

 

三毛来成都旅游的时候，走遍了成都的老巷子、老茶馆。肖全为她拍摄的那几张照片简直可以为成都的老茶馆来代言。“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总想起她那句话。‘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待明白过来时，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也许就是这样，才有了我们‘不远树下的院子’吧。”

——不远树下的院子

    

       西华门街，西二巷，不远树下的院子。地址念起来，隐约透着一股民国范儿。这是一条极为普通的老成都小巷子。隐藏在成都市中心，难以被人发现。走进巷子，巷口小馆子生意红火。两旁围墙后面偶有一丛竹子，一树桃花探出来。老楼生锈的铁门口，藤椅上坐着个老守门人。再往前，会忽然有一堵干净的白墙和掩住的木门出现，青瓦檐下挂着半截白棉布帘。极简，却让人觉得忽然不一样了。推门而进，霎时便像踏入另一方天地。院子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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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中开出一朵文艺花

 

初入“不远”，春日午后阳光，正好被这个小院满满地盛接住。院中大树枝丫投下影子。藤编为屏，让院子错落。院子中摆着茶台，来客可以随时入席。茶席仿佛没有断过。院子整体洁白明亮。干净的白墙为底，沉静暖黄的木质勾勒出院子的轮廓。明亮的落地窗，每个角度都透着清爽明快的气质。院中植物们恰到好处，不雕琢，小有野趣。春夏秋冬有不一样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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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细小的物件精致温润。灯光下的手工茶具多是从日本寻来，朴素美丽。木台上的插花随意而恰到好处。墙上的水墨画多数是主人自己的兴趣之作，趣味横生。古琴在屋里挂着，并不落灰。进到里屋面，一桌稍显凌乱的笔墨纸砚堆叠着，让人觉得亲近，仿佛随时可以走上去涂抹起来。院子里，一股“雕琢又质朴的文化味儿”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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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其实叫“不远”，院中一棵大树遮了院子半边天，连起来才是“不远树下的院子”。茶道、瓷玩、雅集——“以茶为核心的生活美学”是院子主人对院子的定义。小巷弄里的茶生活，就在“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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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虽隐蔽，但却已经有着不少人循声而来。他们多数是与院子气质相符的人。其中不乏成都本土小有名气的文艺界人士。2013年财富论坛驾临成都时，院子还作为成都的一处背景式的存在出境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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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理想主义

 

院子在周遭的嘈杂纷乱中算得一个异类。而附近的老住户却知道，两年前，这里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院子，一个成都街市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麻将馆，荒废已久。

 

赋予它新生的，是一群理想主义的人。2012年，画画的阿硕、玩设计的娟子和她爱茶的老公，三个朋友一起租下这个藏得很深的地方，自顾自做起理想中的院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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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硕出生四川，长在福建，从小对茶耳濡目染。如果他不说，我们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喜欢泡茶、画画，说话缓慢温和的人，多年前还是个在IT界叱咤过。工作了大约十年后，阿硕辞职了。辞职以后，会画画并且也喜欢画画的他开始为杂志供稿。长时间的空窗期给了阿硕去尝试理想的机会。他自称是个理想主义者。在厦门，那个知名的“不见咖啡馆”的老板是他的朋友；多年的旅行，也常常结识四处云游的人。这些人让阿硕心有羡慕。在停下来有了大把时间的时候，茶室渐渐有了雏形。起初，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的地方，能够画画喝茶，再常常约朋友三四小聚，是阿硕和他的朋友对不远树下的院子简单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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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用阿硕的话来说，现实是：“一群文艺的人，太过理想化了。”最初院子是不开门的，只顾关起门来自己“嗨”。后来渐渐就发现，这样不行。但如果院子要开放，该以什么姿态呢？关于院子的定位，曾经困扰他们很长时间。他们考察了成都许多的茶馆，一边观察，一边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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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调整，花了大约一年时间才渐渐找到适合院子的方式。”阿硕笑说，他们是一群不善经营的人，这期间也曾闹出不少可笑的事情：起初，院子给来到这里的人免费提供茶水和点心，不设限。“我们想，既然来到这里，必然是气味相投的人。但事实证明，这样做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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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院子的经营模式是出售茶品、茶具和其他与茶相关的物品，也接待客人来院子消费喝茶。但阿硕却依然喜欢用自己的方式与来到院子的人交流。曾经在院子里，阿硕跟一个投缘的客人喝了一下午的茶，临走，来访者定要付钱给这个热情的老板，但阿硕却坚持不收，双方都坚持，让这个过程反复僵持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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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茶品几乎都是阿硕自己走许多地方收来的。乌龙、红茶为主，绿茶少。多数来自福建和云南。在阿硕看来，寻茶是个有趣又需要的技巧的活儿。“茶是个变数很大的事物，产茶地的自然环境、做茶人常常在变。今年是这样，过了一年，或许都变了。要坚持找到想要的茶需要很多功夫。”阿硕说，去一地收茶，他已经学会先要跟茶人套交情，要跟他们喝酒，成为朋友。“一顿饭之后，他们给你的茶说不定就跟一开始的不一样了。”

 

院子出售的茶包装精致又独特。这也是他们自己的设计。设计的精致，也常常会让客人“舍不得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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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并清醒 自然是最好的状态

 

院子也常常举办以茶为主题的分享会。插花、水墨画展、手工艺品义卖也时常会有。这些活动的标准只有一个——与院子的调性相符。“我们不希望是简单的呈现，一定是要有对流的东西。物品和人要有交流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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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现在，院子的调整也还在不断的进行着。“其中的度很难拿捏。”阿硕说：“这就还是要提到那个‘该死的理想主义’了。是理想主义，但是依然需要筛选出一个可行的理想。既要理想、又要做事，很矛盾。相比于台湾和日本，成都的现状是叫好不叫座、叫座的就很俗。很多熟识的朋友常常担心院子会不会明天就垮了。但一天天过去，院子还在。理想主义的好处是，因为理想化了，所以竞争就少了。这反而给了院子很大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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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主义者常常都会陷入到不清醒的怪圈，然而阿硕他们显然并未如此。谈及院子的未来，阿硕淡然地说，“院子是一定会消失的。这个巷子会整体拆迁。我只是希望在那个时候来到之前，能够完成院子内核的建立。内核是指，让院子即便搬到了一个全新的闹市，改头换面了，它依然能够是‘不远’。而现在看来，承载不远的，大部分还是这个院子的外壳而非内质。所以，其实还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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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了，是阿硕眼里院子最好的时候。生机勃勃，阳光常有。院子的二楼上，阿硕收拾出了一爿天地，用来画画、弹古琴。从院子开始到现在，两年，弹指一挥间，这个不修边幅的理想主义者，已经渐渐开始学会整理、收拾，学会做账、经营。和院子一样，不变又变化着。

 

“要说未来如何，我们更愿意以一个“不知道”的态度来面对。一个自然的生长状态应该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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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理想主义是个美好的事

 

当阿硕自然地谈到“我们是一群理想主义的人”时，我忽然心中一动——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理想主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让大家有些羞于提及。当它作为自我标签时，更是被人避之不及。即便有的人其实内心还有着对理想主义的认同和向往，也要尴尬地附和，仿佛这是一个笑话。

 

    还能够坦然地自白是个理想主义者的人，是要有一定的底气和勇气的。

 

什么是理想主义？简单来说，首先要有理想，还要变成“主义”，成为信仰。若是还能够让理想主义有一个具体的模样，并且在现世中长久存在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理想。

 

谈及院子的经营状况，阿硕说：谈不上好。像“不远”这样的茶室，消费群体还很新，并不多，还需要培养。而院子季节性很强，受天气的影响也很大。这些都是影响着院子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于我们而言，感受性的东西永远是首位的，不能过多考虑营业，否则院子就变了。”所谓不远的“内核”，是他们始终要坚持的东西。

 

而这样的坚持，却在天长日久的琐碎和坚持中得到了认可。阿硕说，“很多人对院子的认可其实是在认可我们的态度。一些认真和一些坚持。”

 

不远树下的院子如果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具体模样，它的未来确是需要在自然生长中观望。阿硕他们没有非要让院子能够如何如何的目标，就像养着内心一样养着院子。心能走到哪儿，院子就能够到哪儿。这是个不好说的事情。但存在的时候够美，这就是勇气了。（蒋思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