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边　

郭洁娴

2023年1月12日晚，我正在看电视连续剧《向风而行》，老伴推开房门对我说：下雪了！我心生惊喜，匆忙跑到客厅。客厅如同白昼，明亮宜人，这是雪光反射的结果。我隔楼窗观望，小区内白芒芒一片。排在楼下的小轿车，如同刀切馒头，一个儿挨着一个，一律白色。我连声喊叫：＂好雪，好雪！＂这场雪虽说不大，也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好运。且不说“瑞雪兆丰年”，就是对于改善环境，提高空气质量，抚慰人们的心情也大有好处。

这些年我）一直盼望下大雪，下大雪总有一种丰收的感觉，让人开心，让人快乐，让人满足。可是，始终不能如愿。记得很早以前，我们老家下过一场大雪，使人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一天早晨，我在睡梦中，只听大嫂喊叫：下雪了，下大雪了，开不开门了！我翻身起床，向外张望，哇！雪落无声，不知不觉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雪。仔细观看，院中的磨被淹没了，小棚子压塌了，屋门堵死了，房后那棵杏树的枝权也像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摇摇晃晃。顿时，就觉得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洁白无瑕，没有污染，没有繁杂，如同一张白纸。让人心无旁骛，审视过去，立足当前，重新书写人生，太好了！

父亲穿好衣服，拿起铁铣，从窗户跳出去，把门前的雪扒开，开开房门对我们说：你们快点起来，扫雪！父命不敢违，我们都赶忙穿好衣服，拿铣的拿铣，拿扫帚的拿扫帚，还有的人抬筐抬篓，一窝蜂似的往外跑。寒风吹来，房檐上的积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们出入房门时都捂着脑袋，生怕滑落的冰雪砸破了头。

扫雪是一项很有趣的活计，我们边扫边玩，打雪仗，堆雪人，叽叽喳喳，其乐无穷。摔倒的，划破手指的，冻得流鼻涕的，个各嘴唇青紫，脸蛋通红。这些都不在话下，该玩还玩，该干则干。大约用小半天的时间把院子里的雪都堆起来了，像山一样的雪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看样子父亲不太满意，父亲讲求规矩细致，我们干的活，他相不中的十有八九。可是，今天却说，院子里就这样了，你们赶紧吃点东西，再把水井周围，碾道，去学校的路打扫干净。我们按照父亲的指点，一项一项的完成了任务。

中午雪过天晴，在阳光照耀下的院落，明晃晃的。一群群麻雀在院中飞来飞去，时高时低，时而落地跳跃，时而东张西望，觅食玩耍。抓麻雀的时机来了，我们急忙从仓房里取出一个筛子，一条长长的绳子，把筛子扣在院中心，上面压一块石版，里面撒上谷粒、高粱。用一段系着绳子的木棍，支起筛子的一边。我们拉着绳子进屋，关上房门，蹲下身子从门缝偷偷观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雪封天，麻雀食不果嗉，为了生存，铤而走险，不避人群，不畏险境，哪儿有食，就飞向哪。支在院中的筛子，成为麻雀觅食的目标。几只麻雀飞来，先是在筛子外面，跳来跳去，随后就跳进筛子下面啄食谷粒。一个麻雀进去了，两个进去了，越进越多。我们一拉绳子，筛子啪一声扣在地上。有的麻雀逃生了，有的扣在筛子下面。我们把小被蒙在筛子上，将筛子掀起一条缝，伸进手捉麻雀。麻雀在筛子下面乱飞乱撞，我胆子小不敢抓，三哥伸进手就捉住一只，特别兴奋，跳着高地喊，我抓住了，我抓住了！，母亲在旁边喊道：放了它，放了它！

过了正月十五，院中的雪逐渐化了，从此，我在也没有遇着过那么大的雪。直到2008年冬，我去美国探亲，坐了20多个小时的飞机。下机后，女婿来接我，我坐在车里迷迷糊糊，在昏音的路灯下，只见公路两旁垒起一道道“白墙”。后来，在闲聊中我问女儿，美国的公路两旁干麻要垒白墙？女儿说：妈，您看错了，那不是白墙，是堆起来的雪。我说，有多少雪呀，堆那么高，那么长。女儿说，您不知道，美国的雪也很大。

过了几天，女儿要请系主任夫妇吃饺子，我在厨房里包饺子，外面忽然下起大雪，铺天盖地。我赶紧拿起笤帚去清扫道路，准备迎接客人。哪知道呀，越扫雪越厚。都说鹅毛大雪，那天的雪何止是鹅毛，简直就像棉团。一团一团的往地上拍，瞬间就下了没膝深。小外孙女高兴地跑出来，一下子就陷进雪堆里。她用小手划拉着雪，挣扎着，想出来，结果越陷越深。她母亲上前像拔葱似的，把她从雪堆里薅出来。她光着两只小脚丫喊叫着：鞋，鞋，袜子，袜子！原来，她的鞋和袜子都扒在雪堆里了。我看着她们那个样子，就想起在老家扫雪的情景。我们老家和美国相隔万里，隔山隔水。可是，下的雪都一样，不分远近，不分国度，雪落无边。

（（承德日报》2023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