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季洁握着遥控器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暑期档里没什么可看，她不停地换台。突然来了电话，她接上去听。

“喂？”

“蒙奇奇，七夕快乐——”不等季洁反应过来，孟佳的声音就是满耳。

“哎哟，我说兔子啊，你轻点儿！”季洁将手机往外离了离，道，“你单身快乐啊！”

“你怎么知道我还单身？没准儿有人跟我表白了呢！”

“真有人跟你表白啦？”季洁微微一笑，揶揄道，“要真有人，你也不在会儿打电话来了。”

“切……哎哎哎，那你有不？”

“今天？没。”

“那……昨天？有。”

“嗯。”季洁敷衍道。孟佳开朗的性格她很欣赏，但也最烦她爱八卦。

“真的假的？！我、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不会也随口一答吧？”

“我是那样的人么？”

“说说，赶紧说说！”孟佳来了兴致，“谁呀，这么勇敢？”

“就法语系那个。”季洁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杨震？”孟佳笑道，“哈哈，我说吧，你俩有奸情。哎，那小子怎么这么不挑日子，今儿七夕，多好啊！”

“咳，你问他去吧！”

“那你答应了没？”

“嗯。”

“哟，说说经过……”

季洁皱了皱没眉，说道：“就把我叫了出去，然后表白呗！”

“啧啧，我要听细节，浪漫点的。”

“那没了，你呀，自个儿歪歪吧！”季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匆匆说道，“不和你说了，我妈叫我呢！挂了啊！”

撂了电话，季洁依旧窝在沙发里。她父母出门散步去了，还没回来。其实，自己只是不想说话，尤其爱说昨天那桩事儿。心里头烦躁得很，季洁一关电视，拖沓着鞋进了自己的卧室，朝着自己那张床一下子扑了进去。

烦什么呢？

是呀，不就个七夕么，不就是他没来电话也没来找她么？有什么可烦的呢！

季洁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左胳膊肘隔着了什么东西。打开灯一看，原来是蒙奇奇的公仔，不小也不大，穿了件米色小裙，样子十分可爱。

“哎哟，蒙奇奇，是你呀！”季洁独自喃喃，捏了捏公仔的小鼻子。嘿，手感真好。

季洁一侧身，又仰倒了下去，唉，恍惚了……

昨天，季洁抱着笔记本正乐呵呵地看着《老友记》，屏幕右下角跳出来个提醒，是杨震发来的飞信。

“今天有空吗？一起去趟王府井吧！”

季洁只当是要去那里的新华书店，因为前些天说好要去帮他挑几本英语小说。于是就答应了，收拾收拾出了门。谁知俩人在书店里上上下下跑了几趟，依旧没有杨震想买的书。不过季洁脾气好，很耐心地陪他满世界地找。

“看来这儿书不全啊，要不咱上中关村去？”季洁问。

“嗯……”杨震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咱去吃附近点东西吧？”

季洁赶着看美剧，早饭就没吃，奔波了近两个小时，现在真的是很饿。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可是她不明白，王府井有这么多家商场，为什么杨震偏要带她走这么远，一直到了大街的尽头。

“哎我说，咱随便吃点得了！这大热天的……”季洁小跑了几步，跟上杨震的步伐。

杨震脑袋一歪，痞痞地笑道：“今儿我请，走着！”

季洁就这么不明就里地被带进了商场，当坐着电梯到第五层的时候，她看见拐角处有一家蒙奇奇的专卖店，橱窗里的那只大公仔一身牛仔装非常俏皮。要说“蒙奇奇”这个绰号还是孟佳给取的，因为她属猴，恰巧这小家伙就是只猴子。虽然季洁开初死活不乐意接受，但想着也没更好的了。孟佳得了她的默许，再肆无忌惮地这么一广播，“蒙奇奇”这个绰号就被叫开了。

杨震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笑问：“哎，那家店不你开的么？带我去看看呗！”

“嗯？哦……”

面对着一排排精致的小玩偶，季洁真是有全买下来的冲动。想想当初真没觉得它漂亮，满脸的麻子，乱糟糟的头发，和清爽又干练的自己完全就两种风格嘛！后来在孟佳的熏陶下，自己也彻底被征服了。嗯，那小家伙是个大萌主儿，翩跹的长睫毛，桂圆样大的眼，加上造型百变，真的很可爱。

季洁看着出了神，杨震的话把她拉了回来，“哎，这怎么样？咱一人买个吧？”

“额、啊？”

季洁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对小情侣。非常普通的款式，女款是穿了少女装，背着双肩包，男款则一身牛仔，脑袋上还扣了个网球帽。这学生模样倒是很适合他俩，一道儿从十二中考进了外院，大一了却还褪不去稚气。只是，一看价格，季洁便皱起了眉头。

“不要了吧，你看看，这么小的就要七十多，还、还是单个儿卖!”

这时，店里的导购小姐走了上来，微笑道：“这款‘青青校园’是今年新出的。二位是大学生吧，挺适合的呀！卖得很好呢，都是男孩儿买来送女友的。”

“对不起，我跟他不是……”

“那就要这对了。”杨震没给季洁解释的机会，便掏出钱包来，“包起来吧！”

“哎，我说你干嘛呀！”季洁扯了扯杨震的衣角。

杨震转过头来，粲然一笑，“今儿书不没买成嘛！就贡献给你家小店咯！”

“哎，这齁儿贵！”说着季洁指了指价牌。

“咳，没事儿！难得奢侈一回儿嘛！”

季洁抱起了胳膊，“得，我给你留着，日后送你小女朋友吧！”

杨震愣着看了一会儿季洁，撇了撇嘴，不说话。

两人是在吉野家吃的，两份套餐。只因这家的饭量足实惠，杨震执意要他请客，季洁想他刚花了一百五，就不忍心让他再破费太多。

“哎，季洁，知道你的日本传说么？”

“我？”季洁莫名其妙，“我就去过一回日本，能有什么传说？那次学校组织，你不也去了么!”

“我说这个呢！”杨震指了指桌上那对蒙奇奇。

“哦，你说它啊？不知道。”

“日本有个说法，若是恋人各自拥有一个蒙奇奇……哦，要成对的啊！就能长长久久，幸福地在一起……”

季洁抬头看了一眼正眉飞色舞说着的杨震，似乎觉得他眼里闪着什么异样的光。心里慢慢漾起别样的感觉，黏黏稠稠的，他的话听着痒痒的，让人既期许又害怕。

“嗯，这个就你保管了！”杨震拿起女款的蒙奇奇，放在季洁手边。

“你什么意思啊？”季洁警惕道，“一会儿跟我说什么日本传说，一会儿买个齁儿贵的玩具，合着你找我出来买书是骗我的吧？”

杨震气定神闲地吃着饭，埋头道：“我没说是出来买书啊？”

“嗯？”

“你瞅瞅那短信怎么写的？”

“哦你说飞信啊，当时开着电脑呢，手机里没有。”

杨震抬起头，贼贼地笑道：“我就是说来王府井逛逛嘛！是你一下地铁就拉我进书店的……”

“嘿，你……”季洁无奈，瞪着眼，嚷道，“是谁说要买几本英文小说看看的？我给你推荐了那么多，你都不要，白叫我挖空心思了！”

杨震得意了，笑道：“季洁啊，你挖空心思帮我推荐小说，我可是挖空心思陪你玩呐！”

“玩？说什么呢你！你要是不叫我出来，我还乐得在家看美剧呢！”

“唉，”杨震放下筷子，佯装沉重地说道，“你说你平时出门，出门儿不是上培训班就是参加些班级性质的聚会，单约你出来闲逛一次真是比登天还难。”

季洁撇撇嘴，看着杨震不说话。

杨震继续聒噪着，“我俩认识几年了？四年了吧，除了在教室、图书馆、书店碰头以外，咱还有别地儿碰上过么？你就是一个很实用型的人……”

“呵呵，那你倒说说，什么叫实用型？”

“就是什么都只挑经久耐用的，你看你连个QQ头像都不换，直接默认！这多实用吧？”

“嘿，你这是拐着弯儿地损我呐！那个小人儿挺可爱的啊，有什么不好……”

“好好好，嗯，我喜欢！”杨震狡黠地一笑，嚼着肉片，偷偷看着季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话到此，季洁只觉得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为了掩饰，便埋头吃饭。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喂，季洁。 ”良久，杨震又开口了。

“嗯，听着呢。”季洁不敢抬头，趴着饭。

“做我女朋友吧！”

“你不嫌我太实用么？”

“我可不喜欢腻歪的爱情，嗯，就喜欢实用的！”

“不干！”季洁筷子一放，“吃完了吧，咱走吧！”

“为、为什么呀？”杨震傻眼了，慌慌张张地问道。

季洁深吸了一口气，道：“不为什么，不想谈恋爱呗！”

杨震微笑着，问道：“你是不想谈呢，还是不想跟我谈啊？”

“你说呢？”季洁反问，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觉着吧，你，不讨厌我。”

“嗯。”

“这‘dislike’的反义词是‘like’，所以呢，你喜欢我。”

季洁脸一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喜欢你啦？哎，饭吃完了，咱快走吧……”季洁用筷子敲了敲碗。

“唉，好吧。”杨震站起来，将蒙奇奇往季洁手里一塞，“反正这个就是给你买的，你不要就扔吧！”

“扔？这么漂亮的干嘛扔呀！”

“呵呵，我说吧，你喜欢……”

“它比你漂亮！”季洁抢白道。

杨震耸耸肩，笑道：“反正咱俩一人一个，正好凑成对儿！我啊，心满意足！”

“不许跟别人宣传啊！”

“宣传啥？你答应了我的表白？”

季洁挥了挥手，道：“算了，随你胡说去！”

杨震开心地笑了，和季洁处了这么久的好朋友，她什么心思他多少能猜到。喜不喜欢他，杨震不十分清楚，但不讨厌，那是绝对的。倘若真讨厌的话，季洁也不会冒这么大热天陪他坐上俩小时公交上这儿来了。还有，之前杨震为了应付辩论比赛，需要别人陪练，季洁每天一小时，足足陪他练了小半年。再有，高中时候那些数不清的活动，杨震参加的，季洁也一定在，那十二中里“金童玉女”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季洁的性子极好，人也善良，杨震喜欢的就是这样简单又美好的女生。

那么，季洁看上他什么呢？枕头罩着脑袋，季洁想了半天……

幽默吧，他爱说笑话。
仗义？答应的事儿他从来不忘。
嗯，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以前埋在心底也不留意，真敞开天窗说明了，才发现那已是慢慢地侵占了整颗心脏。

突然间手机响了，季洁抓起来听。

“喂，季洁。”是杨震的声音。

季洁瞬间镇定下来，“哦，什么事儿啊？”

“你开开电脑，我在QQ上给你传个文件。”

“什么东西呀？”

“你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

杨震传过来的是一个视频，都是一些关于季洁的片段，有运动场上跑步的，有在台上当主持人的，还有在图书馆里安安静静上自习的。背景乐找得很好，错落有致的节奏刚好契合那些片段。

“呵呵，没事儿就爱偷拍。七夕节就弄这个么东西啊！”季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清楚，要弄出这么好的效果没个半天是不行的，欣喜之情自不言明。

十多分钟的视频快结束了，最后的画面是一对蒙奇奇。还有底下一行字母，那是法语——

Je t'aime.（我爱你）

季洁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