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过的中国名园中，最喜欢的似乎应该算是扬州的何园。细想一下，之所以喜欢何园，大约有两个原因：其一，因为它被中国文物学会会长、园林泰斗罗哲文称之为“晚清第一园”，罗哲文曾为中国青年出版社编写《中国的古塔》当时我曾做过该书的美术编辑，因此知道罗哲文是中国古建的绝对权威，他对何园的评价一定中肯；其二，不仅是因为它的园林建筑优美，更是因为何园与我钦佩的大画家黄宾虹有着许多渊源，名园的优雅与名家的足迹相连在一起，给何园增添了更多的看点，也为园林注入了浓郁的艺术神韵。http://s4/mw690/a888a8ddtx6DeJP6H8n13&690

何园的管理人员介绍：何园是清乾隆年间双槐园的旧址，始建于清同治元年（1862年），历时达13年，占地14000余平方米，建筑面积7000余平方米，园内有大槐树两株，传为“双槐园”故物，今仍有一株。何园原名“寄啸山庄",园名取自陶渊明“归去来兮……依南窗以寄傲，登东皋以舒啸”之意，后辟为何宅的后花园，故而又称“何园”。光绪九年（公元1883年），园主49岁何芷舠归隐扬州后，购得吴氏片石山房旧址，扩建园林，前后历时13年之久。在建园的过程中，园主人将西方建筑特色带回了文明古国，并吸收中国皇家园林和江南诸家私宅庭园之长，又广泛使用新材料，使该园吸取众家园林之经验而有所出新。何园的园林结构，左右分流、高低勾搭、衔山环水、登堂入室，形成全方位立体景观和全天候游览空间，把中国园林艺术的回环变化之美和四通八达之妙发挥得淋漓尽致，被誉为立交桥雏形。何园是扬州大型私家园林中最后问世的一件压轴之作。

何园与黄宾虹的关系，要追述到何园的主人何芷舠。何芷舠曾任湖北汉（口）等地的道台，其父何俊曾任两淮盐运使，家资丰厚，不仅修建园林，而且收藏了许多古今名家的书画。由于黄宾虹是何芷舠的长子媳妇的族叔，何芷舠看到少年黄宾虹器宇轩昂，听他谈吐不凡，又是自家的亲戚，便留他住下，招待得也很热情周到。何芷舠是辞官退隐的闲人，无公务缠身，有的是时间，或与黄宾虹盘桓园中，悠游花木山水之间，或打开箱子，拿出自己历年收藏的古今名人书画给黄宾虹观赏。黄宾虹看了不住地点头叫好。何芷舠又把黄宾虹带到另一位著名收藏家程桓生家观赏收藏的书画。黄宾虹在与何、程两家的交往中受益匪浅。

黄宾虹每谈到扬州何园，必念念不忘扬州及何园对他的影响。1948年冬，黄宾虹在给弟子王伯敏的信中叙述了他二十余岁初到扬州的情景，他写道：“因遍访时贤所作画，先游观市肆中，俱有李育、僧莲溪习气。闻七百余人以画为业外，文人、学士近三千计，唯陈若木画双钩花卉最著名，已有狂疾，不多画，索价亦最高；次则吴让之廷扬，为包慎伯所传学。”从中可以看到，扬州及何园对黄宾虹的影响有多深，以致几十年后，仍念念不忘。http://s8/mw690/a888a8ddtx6DeKo0Hyfb7&690

另在1953年，黄宾虹在重题三十岁客居邗江（今扬州）作的题画诗还写到：“堂上娟娟竹，悠然见淡游。南风时隐几，不复梦扬州。”表达对客居扬州何园的岁月的留恋。1954年11月，黄宾虹已九十有一，他在给女弟子顾飞论画的长信中，又一次追叙他当年到扬州及何园的经历与见闻，内容与给王伯敏信中所述几乎相同。可见，扬州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从现在遗存的资料看，黄宾虹与何家的交往，比一般人想象的要深得多。杜海《何园》一书记载颇详：1925年，黄宾虹曾以黄朴存之名为何芷舠之孙何适斋订立《何适斋书例》；1927年，黄宾虹又将仿古山水册页十四幅赠予何适斋，如今有十幅陈列在何园“芷虹斋”陈列室。“芷虹斋”好似斋名，其实隐含着何芷舠、黄宾虹、何适斋三人的书画情缘；1935年，黄宾虹还为何芷舠曾孙女、何适斋长女何怡如书画纪念册题字，热情赞扬何怡如的人品与画品；1941年，又为何怡如代订《山水润例》；1948年，黄宾虹与同仁在上海中国画苑为何适斋、何怡如父女举办书画展。黄宾虹与程家的交往，除前面提到的程桓生、程午坡，还与扬州的程善之同为“南社”成员。程善之，字小斋，程桓生之子、程午坡之弟。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光绪十四年戊子（1888），程桓生介弟程朴生因事来扬，曾和黄宾虹一起觞于平山堂。《黄宾虹文集》中有一篇题为《遗稿》的文章，对此作了记载。

何园的管理人员告诉我：“国画大师黄宾虹住在何园时，就住在东楼，亦称东一楼。”于是，当我在走进东楼的一刹那，恍惚看到了当年的黄宾虹在房中作画的场景。清代末年，黄宾虹作为一个青年画家，客居豪门，当时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邓中和

                                      2013年10月7日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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