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恩福佑(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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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录 |
2021年2月21日,96岁的母亲坐轮椅在村里遊览。她看到漂亮的公路,崭新的村委大楼,开心得笑了
母亲于去年4月26日(农历三月十五)仙逝。发表她生前照片一幅,及全鑫辑写的一节回忆录,冠名《祖恩福佑》,缅怀祖辈。
一九四五年冬,全珍怀孕了。
全珍虽然是周家的爱女,却一点也不娇贵。她怀孕了,福妹让她多在家。农闲时,她还坐棚刺绣;养蚕时她还着桑叶喂蚕;农忙时她竟车水莳秧收割,无所不为。
一个前头场的长者看见了,望着全珍对福妹说:“寄娘,当心羊大大的身体。”她是以小辈的口气说的。大大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哥哥。福生和福妹从小把全珍当男孩养,所以村上的平辈都这么称呼她。为什么要加个羊字呢,全珍小时候一直挂鼻涕,鼻涕要挂到下巴那儿。鼻涕干了,留下的痕迹象一根根羊胡须。这样便有了羊大大这个昵称。
“不要紧,我一点也不觉得什么。身体好着呢。”全珍笑着回答。
农历十月的西华是美丽的。秋高气爽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湖平如镜;芦花怒放白茫茫,稻穗沉头金黄黄。西华的农历十月是收获的季节;俗话说:“霜降无青稻,立冬一齐倒”,立冬前后,家家户户忙着割稻收稻。今年是个丰收年,收割期间又遇到好天气,村上人人都开心。
农历十月十七,福妹叫了几个人,把已经割倒的稻收到家中,自己留在家中叠稻。全珍怀孕已经足月,挺着大肚子,自然也在家中。她看到姆妈一个人叠稻,满头大汗,忙得不亦乐乎,于心不忍,一起干了起来。全珍趴上稻垛,把姆妈送上来的稻个儿一个一个叠好,整整忙了一天。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全珍还坐下刺绣,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异样。她告诉了姆妈。福妹知道全珍快要生产了,让她今晚上与自己一起睡。
(上接博文《良缘成婚》)
绍基和全珍完婚后,两人非常恩爱。蜜月过后,绍基继续去嘉兴工作,全珍和姆妈福妹在家。当时家中有三四亩田地。其中二亩六分水田是全珍亲生母亲濮阿大婚后买的。东城濮家仅生三女。老二嫁吴家山张家。老三未出阁。有一点资财分给女儿。这两亩六分田有她的贡献。田种稻麦地植桑,闲来养蚕刺绣忙。她娘两一年四季也挺忙的。全珍十一岁时也进过一年学堂,女孩家要学刺绣,要养蚕,要种田地,只能读书停了。时间长了,全还给了老师。至今成了文盲。全珍一个劲地跟着福妹干活,现在是里里外外一把手。
一九四六年初,福生和绍基回家过年时知道了这个消息,心中有一种难奈的喜悦。福生关照福妹今后要好好照过全珍。福妹自然一口应顺。十五年前她随福生来到周家,夫君在外,知道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人生地不熟,将有多艰难。为了自己在周家站住,她勤奋,她谦让;为了在郁舍村站住,她热情,她大度。农村里的人,闲时喜欢窜门,她让福生买了水烟备了水烟筒,一年四季不断,让村上人尽抽。人家有事叫她,有叫必到。人家向她借东西,开口必给。她人缘挺好,整个前头场家家都认她寄娘。她要办事,帮忙的人挺多,但从来不让人白干。人家农忙时请不上帮工,她要工时,人家停了手中的活也来。福生知道她的为人。虽然一年下来化费很多,但是能让家事顺畅,福生心中也是开心的。福妹的亲生女儿阿囡三年前就出嫁给濮舍惠金根了。现在福妹与全珍状如亲生,更让他一百个放心。福生只盼望日子快快地过去,早一点抱抱自己的孙子。绍基在傍边默默的听着。那时的年轻人在长辈面前是非常拘谨的。
当年七八月的一天,骄阳当头,全珍挺着大肚子和福妹在西干浜踏车车水。
“我叫她不要来,她偏要来。”福妹以责怪的口气回答。
人,形似一样,内差可大着呢。怀孕的女人,有的动不动就落了,有的蹦蹦跳跳也无所为。全珍踏了一天水车,累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开始新的劳作。
自从绍基与全珍结婚后,福妹让出了房间,住在过庐里。最近买了过庐前边的一间房和半个过庐后,才有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大,整整一间屋。她安排全珍在自己床上先睡,一个人做起了产前准备。她洗清了锅子,舀上了清水,拿出了早就弄好的干苦草和一把崭新的剪刀,放在锅子里,烧开了一锅子苦草水。回到房里把孩子出身后要用的抱裙,小衣裤,尿布等放在床边。还拿来了一只新便桶和一只浴桶。产前孕妇要便溺就须用新桶,因为有的孕妇便溺时就生产了。浴桶是出生的孩子洗澡用的。福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看到全珍睡得正香,自己也睡了。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十一日,也是丙戌年十月十八凌晨,全珍被一阵阵肚痛惊醒,高喊:“妈——,痛死我了。”
福妹在梦中惊醒,立即安慰说:“不要怕。用力下。”
鸡鸣丑时,“哇-——,哇——”一个胖敦敦的全身红红的男孩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福妹高兴极了,手脚利速地在苦草水里拿了剪刀,剪了脐带,接了产。随后给孩子在苦草水里洗了个澡,穿上了衣服,用抱裙包了个蜡烛褓,放在全珍身边。全珍生产后,身体极度疲惫,沉沉地睡着,但脸上透出一种做母亲的甜甜的喜悦。
一昼时后,全珍给儿子开奶。儿子挺能吃,吃饱了就睡。
全珍望着儿子有喜悦,也有辛酸。因为自己是个女的,要为父母立个门户,婚前受尽了欺凌,婚后也遭人污蔑。在她婚后不久,大伯在后马浜翻地突感不适,回家一觉睡去了。周舒氏便责怪全珍的婚事:“都被他们冲死了。”风牛马的事,怎么连得上呢?现在全珍刚生了儿子,周舒氏便拿了个铁镬子在产房窗口铲镬灰,她想冲回呢!还是福妹大度,对全珍说:“无所为,自己放宽心就是了。”全珍是个明理人,一点也不迷信。她看着睡着的儿子,想着自己尽责的父母和爱着自己的夫君,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她把辛酸抹去,.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
全珍想为儿子取个名。姆妈叫来个算命先生。报了时辰八字后,算命先生说:“孩子命宫里缺水,用个泉字补足,缺金,用个鑫字补足。叫泉鑫罢。”算命先生又说:“将来这个孩子不劳碌,有得吃。”全珍想想,孩子是在稻堆上做动的,对,爬在稻堆上的孩子肯定有吃的。全珍和福妹听了眯眯笑。不过,全珍和福妹是文盲,不知道全与泉的区别。全鑫上学后,也不知道“算命取名”的事,看到姆妈名字中有个“全”字,就把“全鑫”当自己的名字用开了。
满月后,福妹用剃刀给全鑫剃了个头。剃下的胎发揉了个团。这个团一直挂在全珍和绍基的床上,直到全鑫二十五岁结婚。
在全鑫出身半个月后,福生专程回家看望孙子。为了这个孙子,他不比全珍委曲受得少。现在他抱着孙子,看着孙子可爱的样子,舍不得放下。晚上他喝酒时,也抱着。他语重心长地对全珍与福妹说:“要不坚持,哪能有今天?”他对今天很满意,满意福妹能干,满意绍基与全珍为他添了个孙子。他知道孙子还会有第二第三个,甚至更多。他知道负担,但他开心。他准备用自己的后半生为孙子们创更多的产业。
周全鑫回忆录节选。
20220415(农历三月十五)修改定稿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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