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手链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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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婵娟回到家里，把公爹住的东间屋打开窗子，通通风，顺便又把桌子柜子收拾一遍，然后抱着炕上的褥子和一床薄被子来到院里，晒在晾衣绳上。正在这时，清脆的喇叭一响，一辆银白色的新轿车开进了院子，车门打开，姐夫吴良心站在婵娟面前，这是个矮胖的男人，四十多岁，一张黄白的脸，五官倒还端正，只是头顶秃了，如同灯泡一样锃亮，周围有些稀疏的头发，婵娟看到他，就会想起农村包围城市这句话.婵娟笑着招呼：“姐夫，买车了？”吴良心舔着大肚子，不假思索地说：“啊，是，是借的，我，我们单位大庆的。”婵娟注意到了姐夫的脸有些不自然，就不在搭话，顺手打开后门，把身体虚弱的老人搀了下来，公爹蔡明章看到儿媳，嘴唇动了动，眼睛里此时闪动着泪花，打量着熟悉的院子，他喃喃地说：“回来了，我回家了。”
    婵娟扶着老人的胳膊，觉得老人在瑟瑟发抖，他明显消瘦了不少。虽然，他才离开这里两个月，却如同走了二十年呀。婵娟的身后，是吴良心提着两个帆布包跟着进了屋。

    婵娟给他们俩人到了开水，就赶紧来到厨房，洗手和面，做起手擀面来，很快，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就摆上桌子，婵娟说;“姐夫，要不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些花生米，打一瓶白酒？你喝上一杯。”吴良心赶忙摆着手说：“算了，开着车里，被交警查出来是要扣分的。”吴良心说这话，夹起几根面条尝尝，赞叹道：“行，弟妹的厨艺真是一流的，味道不错！”婵娟怕面条不软，公爹吃了胃里不舒服，就把他的一碗稍微在锅里闷一下，在捞出来，放上菜，搅匀了递过去。公爹的胃口也不错，吃了一碗，不住打着饱嗝，笑着说：“还是手擀的面条好吃啊。”
   搁下饭碗，姐夫急着走，他从一个包里掏出几件衣服，有裙子和裤褂，都是小华穿过不时兴的，还有一个旧了的皮革挎包，说;“婵娟，这是你姐姐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婵娟就把东西接了过来。姐夫又说;“对了，你姐姐说想要玉米糁，她想熬粥喝，还有，想再要壶葵花籽油，她说在超市里买的油吃腻了，那些油没有葵花籽油香。”婵娟听了，很爽快的照办了，舀了小半面袋玉米糁，又提了一壶十斤的葵花籽油，姐夫小心的接过去，装在了后备箱里，姐夫的眼睛不断打量院子里的黄瓜架，婵娟领会了他的意思，就赶紧摘了十来条顶花带刺的黄瓜，又把邻居们给的几个西红柿和两个甜瓜，总共装在一个大纸箱里，搁进了汽车后备箱，姐夫心满意足，临走，有些惋惜的说：“哎，小军正在考试，也没见到他，他姑姑可想他了，放了假，你让他去玩吧.我带他去公园。”婵娟点头答应了。

   姐夫走了，婵娟开始刷洗碗筷，公爹叹着气说：“吴良心的话你也信，娟呀，他们说瞎话呀，我听他们说的，车是自己买的，总共九万多，两口子礼拜天，就开着车去兜风。哎，你姐变了，中午一般不回家，晚上下了班就守着电脑聊天，饭也懒得做，整天和我也不说几句话，我死我活，她才不管哩。”
婵娟听了，心里十分不舒服。她心想，这些人怎么了，为什么对自己的老人这样无情无义。
   老人吃了饭，却没有想立刻休息的意思，他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娟儿，坐吧，我有话跟你说。”婵娟于是给老人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此时，蔡名章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说：“娟儿，爹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我的病我心里明白，戏词唱的好啊，就如同瓦上之霜风前烛。哎，我呀原来是村上的民办教师，晓光他娘也是，人们叫我们教书先生。我们先后生了两个闺女，你爷爷脑筋老派，他说，有凤无龙家业不成，逼着我们生个儿子，于是，我们生了晓光，我们赶上了计划生育运动，被上级开除了，饭碗子丢了，可是有了儿子，也不后悔，我们把晓光当成宝贝疙瘩，顶在头顶怕摔着，捧在手里怕化了，一个手指头也舍不得打。”蔡明章说了这些话，一连气咳嗽起来，脸憋得紫红，婵娟把水送到他的嘴边，蔡明章喝了几口，搁下水杯，继续说：“哎，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大丫头出去玩耍，掉进深水坑，淹死了，过了两年，晓光的娘脑袋长了瘤子也死了，我当爹当妈，种地，农闲跟盖房班卖苦力，把小华和晓光拉扯大，不容易呀！”老人说着，竟呜呜哭起来了。
   看见老人伤心的样子，婵娟的心中酸溜溜的，她把一块毛巾递过去，老人擦擦眼泪，接着讲述他的故事：“娟啊，爹对不住你呀，没有把晓光教育好，总是念着他自小没娘挺抱屈的，因此，百依百顺，终于养成了他吃吃喝喝吊儿郎当的坏毛病，哎，报应啊，如今我老了，眼看着不行了，他到跑得远远的，一年了，电话不打，面也见不着，怕是我停在床上，他也不会来打幡摔瓦了。”老人说着，眼睛里流露出绝望和忧伤。老人于是用拳头击着炕沿，骂道：“蔡晓光呀，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白白披了一张人皮呀。”婵娟也哭了，她担心老人会气坏，就劝解说：“爹，您快别生气了，你有病呀，晓光快回来了，他挣了钱，说回来孝敬您。”
   老人摇摇头，苦笑了说：“婵娟，你在骗我，你不会说瞎话，你的脸红了，闺女呀，晓光坑了你呀，还记得那一会吗，你去地里给棉花喷农药，天气热，中了要害，一个人躺在地里动不了，多亏你二伏姑姑看见了，喊人把你送回来，而那个时候，晓光去会网友了，我气急了，用擀面杖追着打他，原以为他会改，谁知道，却又学会了赌钱，跟着坏人去干投枪的勾当。”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娟儿，晓光配不上你，爹知道，所以说啊，等他回来，要是觉得实在过不下去，你们就离婚，爹不怪你，要是能凑合过，你们就种大棚吧，瞧瞧大伙，靠着种大棚发了家，盖房子买楼买车，都富得流油，无论怎样，爹求你一件事，小军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要拼命培养他，千万别让晓光影响他，这个孩子是老蔡家的一点希望，你懂吗？”
   婵娟点点头，红着眼圈说;“爹，别说了，你歇着吧。”说完，她扶着老人躺下，悄悄离开了东屋。
   毕竟是回到了家，老人觉得家里的鸡呀狗呀猫啊都很亲切，睡惯了的土炕使他感到温馨，说了许多话也累了，于是，老人很快睡着了，他均匀的呼吸着，进入了梦乡。

婵娟在自己的屋子里，守着缝纫机，做一件肥大的花布孕妇装，这件衣服是她特意为嘎子的儿媳妇娜娜做的，这项工作其实从一天前就开始了，自己总是念着嘎子两口子的好处，想靠自己的手艺还一个人情，衣服很快完工了，婵娟拿着衣服，对着镜子端详一阵，认为颜色款式还不错，这才用一块格子纱巾把衣服包好，出门向嘎子家走去。

   此时，大街上没有几个人，种温室大棚的人们都下地了，只有些老人在阴凉的地方下象棋或是闲聊，进了嘎子家，只见那个有些丰满的娜娜正在低头玩手机，婵娟问大翠，娜娜说看店去了，问婵娟有啥事，婵娟就把手巾包打开，问娜娜是不是喜欢，娜娜高兴了，捧着衣服，脸上盛开了一朵花，连声说：“婵娟姨，谢谢你，谢谢你。你做的衣服真好！”婵娟看着娜娜满意，心里觉得十分高兴。

    婵娟还没进家门，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小军打来的，儿子兴奋地说：“妈妈，你真是神了，上午我们考语文，就有岳阳楼记，作文是发挥型的，假如我是，我写的是假如我是赤壁之战的曹操，感觉写的还不错，明天我们就考完了，我和几个同学打车回去，你别接了，爷爷回来了吧，你照顾他吧。”说完挂了电话。

   听小军的语气，他好像对这次考试挺有自信，婵娟长出了一口气，她那烦恼的心情如同照射了一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