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迎春诗歌十五首《中国当代实力诗人佳作大联展》第1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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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迎春诗歌十五首
《中国当代实力诗人佳作大联展》
微雨洗过高原
微雨洗过高原,牦牛背上的异乡如此辽阔
乡愁于藏装的下摆摇来荡去
散落在草地的藏绵羊,涟漪着一圈一圈边地景象
冰雪堆垒成的世界,呼喊埋于雪下
一年一年,左手故乡,右手异乡
开满向日葵的田埂吊挂在钥匙扣上
一把异乡的锁,打开被撕裂的人生
而下弦月于窗畔,递来故乡的豌豆荚
默念
渡头柳丝,拂过声声摇橹,木浆挂着老去的水藻
老去的还有睡在稻壳里的村庄
一曲离歌煮进酥油茶
我的菜园茂盛,孤独开成花,又泥泞成泥
只余青苔沿阶而上
流年似水呵
一茬一茬秋风,我陷进深深的皱纹,难以呼吸
在他乡
四支粗鄙的木棍支起异乡岁月
搪瓷茶缸扣住日落时的唏嘘
中年的日子,在钥匙扣上摇来摆去
生活是一个泥团,在手上揉捏
偏了尺寸
于一根白发上踮起脚尖,眺望
母亲,挂在药罐上,陷进越来越深的皱纹
父亲,吊在酒瓶上,晚年裹进一匹叶子烟
白发满头的农谚和缺口的犁,拖在老牛身后
披着蓑衣的村庄,贴满风湿膏
一个想法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五分自嘲,三分不甘,二分无奈
足矣。夹在石头缝里的生活,有花有月
有家可想
拈一片稻田,三钱感伤,煮一壶离愁
看晚霞,一点一点绚烂,一点一点孤独
孤独,像晚霞一般绚烂
黄昏从天井塌陷下来,风里飘荡的落花,一点一点心碎
异乡
在淡紫色窗帘上轻轻晃动,体内的碎片越加尖锐
是怎样的年月?
门在开合之间,少年已成白头
羞于启齿,这巴掌大的人生,灯火一直在山那边
孤独叠得整整齐齐
花园落红满地,苔痕深深,举起过的眺望和呼喊泥泞成泥
而江海茫茫,一条道路在手上折来折去
怎样才能到达?
不想盲目却一直在盲目
腰身佝偻,挂在睫毛上的乡愁越来越沉重
故乡和异乡,该如何摆放?
哦,孤独,像晚霞一般绚烂,七分苦涩,三分美丽
木槿花开
木槿花开,在篱边,在异乡
淡紫、粉红和洁白,花朵状的呼喊
她朝天空举起黄昏,举起孤独,和异乡的重量
一年一年大地推陈出新,时光
打着星月的灯笼,把她带往季节深处
总在向晚时分,体内的深泉潮汐暗涌
这漂泊的、低处的生命和渴望,花瓣托举着
这缓慢而不可遏止的凋落,还有伤害
挣扎,一次一次滑入水底
露水的珠泪,打湿花蕊的睫毛
但她总在夏日,举起绚丽和香味
举起绚丽和香味掩盖下的累累伤痕
举起渺小的眺望,和心痛
而无人走来,时光把她抓在手里捏来捏去
哦,这多孤独,多自由:慢慢地开,慢慢地凋零
在时光茶楼
— 兼致黎阳
围着诗歌坐下来
茶里泡着修辞,便有了陌生化效果
这关外来的汉子,竟有如此细腻的韵脚
把一首诗歌的毛坯,打磨亮堂
驼铃叮叮,透过尘封的泥墙
雅拉河水,跳荡马帮的幻影
2015年7月的某个夜晚
在时光茶楼,两粒沙尘,碰过头
一切都是如此苍茫啊
日子是握在掌中的冰块,化为乌有
骨头老化,有春泉荡漾之声
灰暗的人,试着在诗歌里亮一下
弃妇,或者其他
垂肩的青丝,夹了白发
弯月形的牛角梳一遍一遍梳着寂寞时光
烟熏色眼影,画浓了心事
樱桃红唇膏,涂红了哀伤
爱上了雨丝和星月,他爱的雨丝和星月
爱上了柠檬和咖啡,他爱的柠檬和咖啡
陌上花发,折下来的春天插在花瓶里,带着哭声
细雨燕双飞又谢了林花和春红岭上的草又绿了
月光照进不眠的三点钟和他留下的时光碎片
哦,他早已远离,他手指上的烟草气味早已远离
远离了,在江南,水做的江南,细细的柳叶
细细的雨,细细的青石小径走着他和他的妻
他撑着伞,她挽着他的臂,喁喁细语
哦,他早已远离了,在没有她的江南
祖母绿的耳坠,晃动了无奈
淡紫色的手镯,套住了孤凄
细瓷的容颜,生了皱纹
掌心的粉底怎么涂也涂不平这一脸的沧桑
生命如此苍凉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再也不可挽回了
她在落叶中抬起头来,带着铁锈的味道
那些不停分叉的情感,人事,模糊的路
搅起的漩涡一次一次漫上来
她一天比一天空下去,空下去
像一朵云,没聚拢,又散开
“人生就如一片布满虫眼的青菜叶”
她无法说服自己
那些岁月的浮萍,一掀就是荡漾的痛
她在缝隙里暗暗用力,却爬不上来
没有一根稻草,漂至眼前
没有一句祷词,是她的救赎
只有如此了,只有季节把她带走
她也有过隐秘的春天
她试图发亮的骨头,丢弃在风里
隐秘的雷声
她抱着一块谎言的石头,逆流而上
事件浮上来时,她沉了下去
她还在余毒里,秋天就到了
症状一点一点加深
而她还没有打开过
她的春色在等着一把药片
她反复抓住几个发痛的细节
被影子推来搡去,在漩涡里出不来
妆台上的胭脂是哪一年的情节?
她恍惚记起也是爱过的
木瓜样的乳房已经熟透了
“即使是伤害,爱过就够了”
这么想着,她走上台阶
几道皱纹纠缠着,把她拖往深处
留下了积雨云和隐秘的雷声
她朝一粒药丸弯下身去
她总是一次一次丢失自己
她体内有一架逆行的时钟
后来,她朝一粒药丸弯下身去
起身来,枫叶就红了
阳光明晃晃的,大雁的哀鸣
唤醒她体内的一条道路
“世间养成的结石,是该排出了”
她推开事件,从缝隙走了出来,看见秋色
她开始在田野里飞奔
白发追上来了,她无法抓住那一缕
恍惚的春色
飘荡的长裙一路洒下哭声……
无处可逃了,她体内取出的花蕾
散落在枯草间,黄昏雾蒙蒙的
皱纹忽然汹涌起来,把她淹没了
四月的天空是如此的蓝
消息传来时,秋色一波一波涌进了村口
她从菜花田里出来,一切都安排好了
人们默默留出了位置,盛放她的哭声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她以爱着一方土堆的
方式,爱着那个死去的男人
她打理着菜畦,一坡土豆
他留下的杂乱的人间
有时穿过弯弯的田埂,到他坟前
站一会,随手拔除几棵狗尾草
或者烧化几刀纸钱,和他说话
一年一年,油菜花把她的悲伤重开一遍
皱纹围了上来,她病了,盖着被子
像是一片枯叶盖着一根枯枝
四月的天空是如此的蓝,有人向她提亲的时候
她才明白,她已死去多年
雕塑者
黑暗中,他像一束熊熊的火焰
绝壁之上,他摸索着几个闪光的词语
霓虹,古寺钟声,带月的水缸
隐而不见。意象,随着喷涌的血液
左冲右突,一个长句掐住了喉咙
灵魂的颤抖,极致的体验
仿佛行走在两排犬牙之间
又被一个修辞送至山巅,杜鹃花海
他轰一声爆裂,飞溅的字符
一缕柔和的月光拉着他飞升
迎面是天堂的荣光,忧伤和苦难
如他褪下的衣袍留在凡间……
雕刻者握着笔:一把小小的刻刀
在语言的大石上,凿出一首诗
他在诗里一次一次活了过来
船灯
瓷器的碎片,钉入落红的黄昏
河湾寂寂,无帆影驶入
迷茫恍惚的光在荡漾
一山落花是带不走的春色
袅娜的晴丝恰似恍惚的记忆
死去的游鱼泛出水面
他敲着丁丁的瓷碗,在地铁入口
四周匆忙的衣裙滴下暮色
手,要抓住最末一丝光亮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事物的陷落
春天的花裙子消失在小巷深处
灯火也难掩暮色的苍凉
一年一年从河湾驶过的船灯
在墨汁般的夜色中逐渐熄灭
而白发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杀牛
地点选在大伯家屋后,那儿有片石块铺成的坝子
牛,拴在榆树上,黄铜色,像座金色的谷仓
山下铁耕牛的轰鸣,把它推至生活的边缘
它不反刍了,刀子们,在身后商量
大伯,父亲,还有幺叔,像三把雪亮的刀
祖父,弯成虾米,在这个家庭的边缘,沉默着
他和老牛,在贫瘠的大地,耕出了,温馨的炊烟
现在,他的意见,像拴在一边的老牛,多余
他们终于谋划好了一次谋杀。先用两根绳子
拴住牛脚,将这机器时代的累赘拖翻在地
一柄尖刀抹过牛脖子,血,喷出半径两米的彩虹
大伯又在它抬起的头上,补了一铁锤
灯泡一样的牛眼,最后一抹余光扫过背转身去
颤抖着的祖父。一把尖刀已划破了肚皮
那些肠肠肚肚一股脑儿滚出来,冒着热气
压碎了,泡在血泊里的红月亮
二更以后
一颗尘埃,坐在
一滴水上,仰望
星辰陷落,我的口袋
装着发亮的传奇
一颗尘埃
背着一滴水,奔波在沙漠
种下一条道路
被道路囚禁
火星飞溅的孤独
被一句诗收藏
我在川北
酒杯溢出通红的醉话
二更以后
我在青菜叶里打开故乡
从大慈寺至安宁山公墓
一句经文吐出最后一口气
是该去安宁山公墓了
一生的躁动,装于小小的骨灰盒
小小的骨灰盒经过大慈寺外墙
念珠拨动的声音跌落尘埃
一生的疼痛,在骨灰盒里小憩
从大慈寺至安宁山公墓
106路公交车像一具狭长的棺材
一座座墓碑等候主人
42平米的房间像个骨灰盒
我藏于其中,每一天
世界拖出我的骸骨,再焚烧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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