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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双阙》的番外《蒹葭1》

(2014-04-23 13: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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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旭日东升, 阳光透过薄霓,慵懒地洒在王畿深秋的原野之中。西北虽不如楚地林泽繁盛, 却山川雄奇。楚国众人一边行路一边观望, 满载货物的牛车和马车声音辚辚清脆, 在静谧的晨间显得尤为响亮。“公子你看, 这山怎生得如此模样? 像不像谁人一斧斫下的? ”一辆马车的驭者指着远处的山,回头逗笑。被他唤作“公子”的人是个年方八岁的小童。此时他正趴在一堆箩筐和茅草上, 圆圆的脑袋对着路边,动也不动。驭者被无视, 讪讪地回过头去。走在前面的上卿罗奢见状, 无奈地叹口气。他让驭者放缓车速,与小童的马车并驰。“翦,”罗奢对小童道,“饿么? 饿了吃个橘子。 "小童终于动了动, 却只回头看了罗奢一眼, 乌黑的瞳仁沉静得没有一点波澜。“不吃。”他说罢, 又回到原来的姿势, 继续望着路边。罗奢沉默一会,和声道:"翦, 你君父是为了你好, 明白么? "“明白。”翦望着野地里缓缓后退的群山, 淡淡道。“哦? ”罗奢眉间一动,“同舅父说说, 如何为了你好? "“他赶我出来, 不让我再吃他蔑条。 "罗奢:“......”翦车上的驭者回头, 向罗奢投以同情的目光。罗奢苦笑, 无奈地摇摇头。

罗奢出身罗地, 九年前, 他的妹妹季罗成为楚子熊勇的庶夫人, 生下了翦。季罗体弱多病, 在翦五岁那年就去世了。而从这以后, 翦变得顽劣, 冲动好斗, 招惹是非无数。就在两月前,他居然把楚子一位刚怀孕的宠妾撞到在地。楚子大怒, 要用苔条教训他。彼时, 罗奢正好要押送新橘进贡镐京,及时地向楚子进言,说可带着翦去镐京。一来学习些礼数, 二来路途劳苦, 也好让他历练养性。楚子思素一番, 最后沉着脸答应了。罗奢松了口气。说是出来学礼历练,但恐怕楚子都明白那是借口。翦刚满八岁,学礼还说得过去,历练养性却是胡扯。楚子脾气暴怒,那位被翦冲撞的妾妇也不是善与之辈。翦年纪尚幼又倔强难驯, 罗奢只怕任由他待在宫中,下回再出这样的事,他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罗奢想到这些, 揉揉额角。其实, 翦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个做舅父的实在难脱其咎。楚子妾妇众多,光是儿子就生了十几个。翦没有母亲,又是庶子,得到的照顾并不太多。罗奢虽为上卿, 可楚子的后宫毕竟有夫人主事,关系微妙,他想关怀翦也有些束手束脚。这件事对翦打击很大, 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笑容更是没有一个。罗奢看着翦沉默的脑袋,后悔地想,若自已不那么顾忌,他应该还是那个乖巧的孩子吧?正值秋觐之时,镐京中除了来往的平民,还有像他们一样从各地押送贡物而来的大小使者。接待楚人的小臣才把他们安顿进馆舍,就匆勿忙忙地走来了,听说城门那边又来了人。翦从进城开始就被镐京雄伟的城墙和热闹的街市吸引了注意,虽然仍不说话,目光却往四下里转悠,一刻都未曾停过。

罗奢指挥从人们把车上的货物卸下,存入厢房,忙乱一圈再回头,忽然发现翦没了踪影。

待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急急忙忙地跑到中庭,看到翦正坐在一处侧街上静静看着来往的各色人群,一棵高悬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在此做甚?知不知道大家都在寻你?”罗奢压下怒气,用力揉揉他的浑圆脑袋。

“不做甚。”翦回答道。

“嗯?”罗奢扬眉,加重手上的力道。

“勿揉!再揉就乱了!”翦终于反抗,怒目的说出了出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罗奢看着他,无奈地笑了出来。

翦到底也是楚国的公子,从楚国出发之前,楚子救命保妇照看周人童子的样式给翦束起了总角。从前,翦像所有的楚人孩童一样散乱着头发,梳理一番之后,虎头虎脑的脸倒露出了几分俊俏。

可是翦不喜欢这样,他觉得梳头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他宁可被楚子打也不愿意被侍母按在榻子上用篦子拉扯他的头发。

“这是宗周不是楚国,你再乱走,舅父就让力气最大的从人给你梳头,知道麽?”罗奢抓住他的弱点,半讲道理半威胁。

翦皱眉理着头发,点点头。

“上卿!”庑廊那边有人喊他,“王宫使者来了!”

罗奢答应一声,对翦说:“走吧。”说罢,就要拎他。

“我自己会走。”翦扭动着挣开罗奢的手,避之唯恐不及地奔向馆舍。

王宫的使者来告知罗奢,周王明日在王宫中纳贡。罗奢一面答应,一面庆幸好在路途顺畅,否则误了时日,他可不好交代。

第二天还未天明,楚国的众人就忙碌起来。

罗奢穿戴整齐,衣裳收拾得没有一丝多馀的皱褶。他在室中对着铜镜看了看,正整理头冠,忽然从镜中瞥见了翦。

他回头,翦不知道什麽时候进来了,小小的身体贴在摇曳的松明光下,两只乌黑的眼睛望着他。

罗奢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忙忙过头,都忘了翦该怎麽办。

“翦,舅父今日要去王宫。”罗奢转向他,道,“你想留下还是随我去王宫?”

翦想了想,问:“王宫?像父亲的宫室一样麽?”

罗奢微笑:“不一样,王宫更大,你不是想着白狼骡兽麽?里面都有。”

翦的眼睛浮起一道光。

晨曦微光,楚国的车马从人穿过镐京连绵的街道,跟在众多使者贵族的行列后面进入了王宫。

王宫房子有红色的瓦,见的也比楚国的更高更大。还有那些人,各色的衣饰,装饰各异的车辆,还有车上堆得小山一样的各地珍异,剪看得目不转睛。

罗奢与接应的小臣见过之后,清点货物,又带上当面献给周王的珍品,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

“驼甲!”他对驼者说,“你带公子去林苑,照料好,勿疏失。”

驼甲行礼应下。

“林苑?”翦抬头。

“王宫珍苑就在林苑。”罗奢道,“舅父要去见天子,出来之后就去寻你。”说罢,他弯下腰,冲翦莞尔一笑:“勿被白狼叼了去。”

翦望着他,嘴一抿,难得露出微笑。

驼甲来过许多回镐京,对王宫很是熟门熟路。他不必小臣带路,驾着车一路带翦走道了林苑里。

邱觐之时,外面来的臣子和使者往林苑游览,守卫并不拦阻。翦一路上望见游苑者不绝,有男有女,也有像他一样年纪的小童。

可是,驼甲没有去珍苑,驾着车在林苑里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地方。

“公子,真要去看异兽麽?”驼甲苦笑地问翦。

“要去。”翦点头。

驼甲无奈,正思索着找人问路,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喊声:“噫!这不是驼甲么?”

他望去,件事一名与他相熟的王宫圉人。

驼甲笑起来,忙将马车停住,与圉人打招呼。

圉人笑嘻嘻地上前,看到翦,讶然道:“这是?”

“这是公子翦,我奉上卿之命,带公子来看白狼和骡兽,”驼甲忙道,“你可知晓白狼骡兽在何处?”

“白郎和骡兽?”圉人道,“王宫里没有,这些珍物都在辟雍呢。” “辟雍?”驼甲和翦都愣了愣。 “是呀!”圉人道:“你想,这可是天子居住之所,篡养白狼那等勐兽,冲撞出来如何是好?” “如此……”驼甲颔首。 谢过圉人,驼甲为难地看向翦:“公子,白狼骡兽都不在此处呢。小人就带公子在苑中转转如何?” 翦默默地看着树丛,不言语。 驼甲无奈,见留在原地也无事可做,就当他默许,轻叱一声驾车前行。 林苑中无非有些花木水泽,翦生长在楚地,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驼甲带着他驾车在林荫中转了一圈,翦无聊地望着,加上晨间起得早,没多久他已经觉得困了。 驼甲慢慢着驾着车,回头想同翦说些什麽,却发现翦已经趴在车上睡着了。 驼甲只得把车停下,从车上拉起一张毛毡给他盖起。 “驼甲!”这时,一个声音忽又传来。他望去,见是自己的老友庖丙。 庖丙一面笑一面向他走来,“我见今日秋觐,就知道你会来,你……”他话才说一半,驼甲连忙招手示意他噤声,将他拉到一旁。 庖丙讶然,这才发现车上的翦。 听驼甲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庖丙又笑起来。 “圉人说的确实,那些珍兽不在主宫。”庖丙道,说着,压低声音冲驼甲笑,“不过我那里有壶酒,如何?你我许久不见,饮两杯?” “饮酒?”驼甲道,“不好吧?我听说天子不许饮酒。” “那是天子吓唬那些个贵族呢,怕甚。”庖丙不以为然。 “可……”驼甲不放心地看向车上的翦。 “无妨。”庖丙了然一笑,指只树丛那边露出的半边草芦,“看见不曾,你都来到我舍前了,你们公子在此安睡也能照应得到,误不了事。” 驼甲这才放下心来,随庖丙兴致昂昂地朝草芦走去。 翦其实并未睡得太沉,马车的硬板硌得他不太舒服。驼甲和庖丙窸窸窣窣地离开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深秋时节,树木的叶子都已经作金黄。微风中,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在翦的眼皮上,只觉一晃一晃的耀眼。 他坐起来,四下裡瞥了瞥。 四周静得很,鸟鸣清脆,翦能听到隔着树林那边传来笑闹声,望去,树影掩映,远处奔过几个孩童的身影。 他注视着那边,一动不动。 该做甚麽好呢?他全无主意。 翦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常态,在楚国,他常常就在一边看着兄弟姊妹们玩耍,没有人邀请他,他也从不想加入。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好些人。翦呆做一会,挪了挪,慢慢爬下车。 树林中有一片空地,秋草厚实柔软,几个小童正在追逐着踢一个圆圆的东西。 翦盯着那东西,它在地上滚动,似乎是皮革製成,被踢一脚会弹起来。 “玖!踢过来踢过来!”一名与翦差不多大的男童兴奋地喊道。正踢着那圆物的女童穿着绿衣白裳,听得这话,将脚用力踢开。空地上响起一阵叫好声。 翦望见阳光下,圆物飞离,女童的裙裾扬起斑斓的颜色,十分好看。 他有些出神。 “……这玩的是叫什麽?球?”一个清笑的声音传入耳中。翦抬头,只见左边隔着一丛小树,两名寺人背对着他,正在闲聊。 “方才寺人衿似乎是这麽说的。” “真有趣。” “公女玖穿得也好看,软罗做的白裳呢。上面那些一片一片的点缀是杞姒夫人亲手缝上去的,哦,我听说她想彷南方一种鸟,叫‘孔雀’。” “……什麽雀?” “孔雀。未听说过吧?我也未听说过……对了,我等光在这说,怎不见虎臣与杞姒夫人?”“你忘了今天秋觐?他们都要去见天子。” “哦……话说回来,杞姒夫人每次到王宫,虎臣舆都陪着呢。” “可不是。上回杞姒夫人去见王后,虎臣舆无事,就在宫外等候,杞姒夫人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可虎臣舆一丝愠色也无,两人还有说有笑。” “真好呢!” “是呢……” 翦听到那两人同时长长地感叹。 “天子也甚喜欢公女玖,今日公女玖生辰,就是天子召她来王宫的。”过了会,一人又道:“可惜今日秋觐,天子王后都不能来。” “我见天子也赠了礼物,似乎是小貔貅?” “呵呵,公女玖方才还硬说那不是貔貅,说那叫熊猫……咦?貔貅呢,方才还在此处。” 那两人左右看,翦怕他们发现自己偷听,连忙走开。 翦回到车旁,心裡却惦记着那个圆圆的叫“球”的东西,有些心神不定。 要是自己也有就好了……他想起自己住的那处宫室前面也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他如果有那个东西,不用别人陪也能玩得很好吧…… 正思索着,忽然,有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翦转头,半长外草丛裡,一个半黑半白的东西赫然出现。 他吓了一跳,瞪起眼睛,好一会才看明白。 那是一只小貔貅,黑眼圈黑耳朵黑四肢,其余毛皮却是雪白的。楚国近年向南扩张,虎方曾向楚子进贡过一对貔貅,翦是看过的 不过是只幼貔貅,而且看起来憨憨的,翦胆大起来。 他上前去,撸撸貔貅毛茸茸的耳朵。 貔貅的眼睛藏在黑乎乎的眼圈裡,看着无奈,却极是有神。它将胖乎乎的黑爪子抬了抬,却没挠到翦的手。 “你也独自来玩?你父母呢?”翦自顾地低声道。 貔貅被他逗弄,又伸出爪子,仍然抓不着。 “哦,你被送人了,你也没有母亲了。”翦想起方才那两名寺人的谈话,撇撇嘴。 他正要收回手,一个稚嫩的声音忽而响起:“阿团!” 翦转头,一团粉嫩的身影从树林裡跑出来。 下一瞬,他的视线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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