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勇散文《路遥逝世二十周年挽歌》发《北方文学》散文刊

另发王剑冰先生随笔《孙勇和他的散文》

2012•7《北方文学》散文刊目录

      【视点】

       大美无形  丁一

      【约稿】

       大地的另类表达  向迅

       名画里的宗教  凌鹰

       在七叠温泉的一点漫想（外一篇）  小 山

       两座小屿间的旭日  复 达

       九  斤  祁玉江

       路遥逝世二十周年挽歌  孙  勇

      【大地走笔】

      雨中林芝  孙梓文

      坑  陈春花

      路上的鞋子  白庆国

      黄板桥   巴陵

      美哉，丑松（外三篇）  周泳逊

      野地  曹春雷

      山的闲言碎语  张金厚

      不平凡的石头  张国太

      世界上最温暖的床  韩红运

      庙堂巷的春天  华兆瑛

      那一幅风生水起的绿色梦幻  张裕亮

      青海•青海  陈劲松

      渭水悠悠  王琪

      【心语天空】

      丹桂的心情（外二篇） 丁红军

      【华语海外】

      我愿此心如云  美国 童峥

      【世相摭拾】

      纳木错的水鸟  何小龙

      “聊斋”情事  王明章

      妈妈的的端午粽  刘建民

      心香两瓣  清风明月

      【一池莲花】

      刹那回眸  周开龙

      一双罗汉鞋的故事　正进

      那朵盛开在云头上的莲  王艳丽

      观自在  智  真

      前世五百年的回眸  佚名

      【军歌嘹响】

      永远十九岁  贾凤山

      【煮酒论剑】

      昆德拉：存在的美丽与虚无  彭升超

      一束瑰丽的人性之光  寒石

      孙勇和他的散文  王剑冰

      【诗歌】

      倾听涛声 徐嘉和

      【艺海钩沉】

      纪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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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  文

路遥逝世二十周年挽歌

孙  勇

 路遥是位地地道道的陕西汉子，路遥写作的腔调也是没有搀和一星半点儿洋味的秦腔，浓浓的黄土高原风味，如同西安的羊肉泡馍。

那是1992年的一段时间里，《平凡的世界》让我爱不释手。当读到田晓霞死在抗洪抢险一线时，我失手把《平凡的世界》摔在了地上，并破口大骂路遥不是东西、混蛋，竟把我喜欢的人物之一给写死了。等我的情绪稳定下来，发现有泪水在脸上流淌，虽然我知道田晓霞的死只是小说中故事情节的需要，但我还是为此十分难过，成为路遥真情实感的俘虏。

路遥，这个时刻表达着秦腔的人，身体里流淌的是纯正的秦人的骨血，和“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老秦人精神。当年，秦孝公时代的改革家商秧，曾经考察秦魏战场后对魏国宰相公叔痤说，国力雄厚的魏国之所以输给了国力乏强的秦国，就是输在了秦国的“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精神上。商秧说死在战场上的魏国将士，都是背后伤残而亡，可见魏国将士是被秦国将士为国赴难的精神所下倒；而死在战场上的秦国将士，都是胸前伤残而死，可见秦国将士是迎着魏国将士的冷兵器勇往直前而死。两种死法儿虽然都是个死，却体现出不一样的精神状态。路遥，正是继承了老秦人的精神，在我的精神乃是生命里涅磐重生。于是，我看到了黄土塬上的一家破窑洞里，那个即将被父亲送人的孩子……路遥在他的回忆篇章中也有说过：家里太穷了，父母亲怕养不活这么多孩子而不得不把我送给了远在百里之外的伯父家，那年，我才7岁，我独立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形成的……这件事情对幼小的路遥打击太大了。因为懂事了，路遥才更加的憎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因为做了人家的养子，路遥才形成了少言寡语的性格。因为生活环境的窘态，迫使路遥先于同龄人而成熟和稳重起来。路遥是有野心的，也是想离开窘迫的生活环境追求更加进步的人生前程，他告诉伯父说我去试试，即便考上高中我也不上，伯父也就是无意地满足了孩子的一个心愿，那知道这个品学兼优、下地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的孩子一考即中切独占鳌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中学。在乡亲们的鼓动说服下，路遥踏上了人生最大机遇的转折点。路遥说我去县城上学之前，邻居大爷把孩子们省给老人的一个黑馍送给了他，说家里头也没有啥送给孩子的，这个馍我没有啥得吃，给孩子上学吃吧……现在，我们可以想见，路遥接过这个黑馍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看到这个细节时，鼻尖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我最羡慕路遥的是，路遥从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延河》杂志社工作，虽然路遥出生和学习在最底层社会，参加工作的起点却很高，这是路遥自强不息努力奋斗的结果，也是路遥取得更大成就的开始。于是，中篇小说《人生》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诞生了。《人生》中高加林的人生历程不但就是路遥人生历程的反映，同时，也是那一代人的生存状态。高加林的思想史就是路遥及那一代人与苦难生活作不屈不挠斗争且挣脱苦难的羁绊向往并努力实现新生活的心灵史。那个满身抖搂着老秦人精神吼着新秦人秦腔的高加林，就是路遥及那一代人思想演变的一个重要侧面。路遥是成功的，但是路遥又是不甘寂寞的，当路遥拿着中篇小说奖兴奋地告诉同事说“我得奖”了的时候，我没有为路遥的“轻浮”而投以藐视的目光，相反，却为路遥难得的兴奋情绪而鼓掌。因为这个平时沉默少言的“秦腔”，经历了那么多生活的不幸后，应该在这一时刻，在秦岭深处，高吭放歌一回……

    我知道，路遥吼出一曲《人生》秦腔后，就陷入了更大的创作痛苦之中，特别是路遥构思日久、精心打造、把有着美好前途的第一部《平凡的世界》被杂志社缕缕退稿时，不甘失败的路遥，再次反映出了“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先秦人精神，倾力打造和宣传《平凡的世界》，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当路遥从第一部《平凡的世界》研讨会结束后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大家们对第一部《平凡的世界》反映平平的研讨，使路遥精神受到了再次重创，竟差点摔倒在风雪中。正应了一句老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然而，伟大的作品是不会沉默的，是金子迟早会发出耀眼的光芒，三部《平凡的世界》一经推出，就占领了整座中国文坛的高峰，且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我知道，这是新秦人路遥再次用秦腔在中国文坛吼出的重要一嗓，这一嗓，至今还在中国文坛的上空回响。不幸的是这位低调写作不善张扬的新秦人，那纯正的秦腔还在中国文坛的上空雷鸣般的回响的时候，却悄然地把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了42岁的生日上………

    为了写作，路遥总是查阅大量资料到深夜以至于第二天不能正常上班受到文联负责人的批评，路遥没有过多地解释，用《早晨从中午开始》来求得同事们的谅解。特别是创作《平凡的世界》时期，路遥把自己关在一个偏僻的乡村小火车站旁的一间民房里，渴了喝一口凉水，饿了啃一口干粮，创作到不知道时间的运动忘记了一日三餐的生物钟，直到有一天这间房子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了，实在饿的难受时，路遥跑到老乡家里讨得一个干馍来充饥，随后，就又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创作中，跟随着孙少平的快乐而快乐，跟随着孙少平的痛苦而痛苦，可等路遥从孙少平的生活里走出来的时候，路遥便陷入了更大的痛苦和寂寞之中。当时，路遥是多么地希望窗台上会突然出现一只小老鼠啊，那是生命的鲜活和冲动，以至于听到火车的鸣叫，路遥推门跃出，飞快地风跑上雨中的火车道，那是家的召唤吗！那是女儿路远的呼唤吗！！是的，现实是残酷的，那是沉寂的夜的黑！那是浓厚的黄土塬一样沉重的孤独啊……

    当年，在《平凡的世界》获茅的颁奖辞中有这样的评语：路遥，一个用生命写作的人……我知道，路遥在吼《平凡的世界》这曲秦腔的时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息，他把这口气息深深地沉浮在了横隔膜以下的小腹部，而后，打开口腔，使出全身解数，把气息的涛浪打在了上额，反弹给头腔，贯通咽腔、口腔、头腔，三腔共鸣，暴发出高吭嘹亮的秦腔，冲击天空，强大的穿透力，他使出了身体里的所有能量啊……

    路遥啊路遥，你自己知道吗？你的这曲秦腔暴发力太过凶猛、穿透力太过强胜，你的生命的能量，跟随着《平凡的世界》这曲秦腔，一起走进了中国文学史的又一个最高峰……

    是啊，在回忆路遥的时候陈忠实、贾平凹都以纯正的秦腔深切怀念路遥的秦腔，在这里，请允许我这个操着一口豫腔的河南人，代表秦以外的所有热爱路遥的人，为早已远去的路遥，为一直在中国文坛的天空萦徊的秦腔，唱一曲低沉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