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蚕.丝

——涂加中短篇小说集《喀尔汗斯河畔的裸阳》印象

                                                       钟明全

    “屹立于喀尔汗斯河畔的霍曼斯山山谷灿烂的秋天，总显得要比南方到来得早些。一眼望去，它欲把大自然原始梦幻般的景象镌刻在叶莲金娜年轻清纯的记忆深处，让她珍藏一种难以忘怀的天穹式唯美的肃穆与宁静。”读着这宛如天籁般的文字，我仿佛进入了涂加为我描述的谜一般迷人的美的世界。

    在作者即将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喀尔汗斯河畔的裸阳》之际写点文字，我惴惴不安。因为，我怕读小说，更怕为其说三道四。直到一篇一篇地用眼睛阅读完那由一个个深情、缠绵、委婉、哀怨的词语构筑的画面、故事，我对涂加的小说逐渐产生了一种亲切、阴柔、美妙、诡谲的阅读感受。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躬耕于文坛的孤独的赤子，用他那一双深情的、审视的、冷峻而友爱的眼睛，再现出由他的心灵深处攫取而获得的天地之光、阴阳之魂。更让我感到，他，竟然那样地像一只蚕，吃进去的是饱含日月风雨后茁壮而生的青葱墨绿的桑叶，营造凝结的是晶莹剔透的光鲜四溢的蚕茧。而当读者抽丝剥茧，就会发现，看似普通的蚕果――却是用了蚕的一生在咀嚼、在酝酿、在构造、在编织。那蚕茧本身，已不仅仅是自然界中生长的桑树的那一片片与桑难以割舍的叶，已不仅仅是蚕儿自己吐出的那一丝丝炽热心血，而是饱含、包容、蕴藏着桑叶与蚕子的一生的生命的死亡与再生，它们是那样自然而必然地生死相依、生死轮转，它们的结合是那样的精血凝混、美轮美奂，以致给人以那样多的美感，那样多的感触，那样多的启迪，那样多的叩问。

    小说家一如蚕子，咀嚼着人类社会这棵大树上的桑叶，用心地咀嚼，用爱去审视，用情去描述，用命去涅磐。他们用冷静或浓烈、冷艳或孤绝、唯美或拙朴、高亢或婉转、细腻或泼墨的文字，执著、专一地去缔结出那充满艰涩、充满温暖、充满希望、充满美妙的含血带泪、连魂带情的茧壳。而此时，青葱的桑叶已化着雪白的银丝，智慧深邃的蚕子已耗去毕生的精血，安详地蜷卧于自己构造的那片圣洁的领地。小说家，用他们的眼睛和心灵，为生活在这棵树上的人们回馈的，正是人类社会生活轨迹的投影，是理想天堂生活轨迹的投影。抑或，小说家为了生活中的人们能更加清醒地审视自然、社会、人类，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为人们打开了一扇天窗，打开了观感世界、呼吸新风的一扇天窗，让人们可以尽情地领略主客观世界的多彩多姿，生活的千变万味，人物的千姿百态。

    小说家代人立言传情，他将人们世俗的高雅的美妙的生活还原，再造，构织成一幅绚丽美锦。在涂加的小说中，我感到了这种存在。在他的作品中，极多地反映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些生活中的小人物，他们栩栩如生地活在世上，或痛苦，或欢娱，或悲怜，或孤寂。在他们的生活领域中，充满着只有人类才有的甜蜜、美妙或苦涩、艰辛。

    尼古拉·叶莲金娜为了爱情，来到异国；为了事业，痛失爱情。在得到的时候，不觉得得来的东西的珍贵；当失去的时候，才感到失去的东西是那样的美好而无法挽回。这就是人类，这就是充满矛盾和斗争的人类。唯有当时间推移，当自然更迭，人们便会慢慢从中体会出它的玄妙，品出它的况味。《喀尔汗斯河畔的裸阳》较好地塑造了一位充满人性之美的当代俄罗斯年轻女性的艺术形象。

    涂加的小说，语言比较委婉、柔软、温情、美妙。他喜爱用较多的修饰性的语言，描述、表达人物的心理活动，刻画人物的个性。这种语言表达方式，虽然有时显得过于繁冗，但是，因其语言的连带、张驰，又会让读者从中感受到它修饰、界定、描述出更宽、更远的意境，给人留下一定的想象与重铸的空间。

    涂加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多是来自于现实生活中的凡夫俗子及他们的离合悲欢的叙事元素。正如他自己给自己的作品定位一样，“作品大多反映底层普通人物的命运”。因其人物与己关联，甚至是自己或朋友圈、生活圈中的原型，其真实地再现源自于生活的流蕴让其成为一种可能，因此读起来觉得真实、鲜活，仿佛置身其间，真实可信。

    在小说结构探索上，作者做了自己不懈的探索。尤其是《一则关于内河港口的论坛实录》、《近似于考验》、《崆山孤独》等作品，展示了作者较高的文字把握能力和技巧营构功底。

    不足之处，在于作品因其关注的是“底层” 、“普通人物”，显得格局偏小，立意偏低。在不断加大对生活的追寻与关切度的同时，希望作者能在作品的整体品质架构水平上得到进一步提升。不仅能做到讲故事，而且要能讲好故事，讲感人肺腑的引人深思、给人启迪的绝佳故事。

    写作，就应学蚕，将粗糙的、有机的物什，通过咀嚼、消化、吸收，最终营造出属于美的晶莹透亮的茧壳——艺术作品。

    不妥之处，一家之言，敬请海涵。

                                                 2014-5-6于四川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