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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袋锅炕烟炉

(2022-08-12 15: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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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烟袋锅  炕烟炉

烟袋锅是铜的,烟袋哨是玉石的,烟袋子是家织黑布缝的。烟袋有长烟袋与短烟袋,长烟袋是通透的檀木杆,短烟袋是一扎长的短竹竿。长烟袋拎在手里有一股绅士味儿,短烟袋别在腰里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不管长烟袋还是短烟袋,按进一锅烟,点燃之后都是吸吸溜溜,吧嗒、吧嗒,然后咔--咳嗽几声,算是过瘾了。

老家的男人没有几个不会吸烟的。老人们说烟能够咳痰、利气、提精神,特别是丢下饭碗吸一袋烟,那叫一个美呀——饭后一支烟,赛如活神仙嘛。就连小孩们看到吸烟人那个悠闲自得的神气劲儿,也想偷偷摸摸尝一口。尝过之后,鼻涕眼泪一齐流,才知道那玩意不是小孩干的。不过,小孩是想用爷爷的烟袋锅炸包谷花,好像烟袋锅炸出的包谷花更香些。歇后语“烟袋锅炸包谷花——一个一个来”,道出了其中的奥妙。

老家人吸烟弄不清始于何年何月,但老家人种烟是有些年月的。老家隶属于古冠军县,东临七里河,西跨爬鱼河,是几千年来淤积的河滩地,土质疏松,地形平坦,黄土层深厚,土壤肥沃。据说还是气死龙王爷的地方——旱不怕旱,涝不怕涝,再旱的天也旱不坏庄稼,再涝的雨季也积不了水,正是这气死龙王爷的地方才适合种植烟叶。四百年前,烟叶漂洋过海来到华夏大地,很快就在老家这块宝地生根生金,成为老家人发家致富的门路。

明清时期,官府就发现冠军县种植的烟叶宽大、厚皮、油分多,味道好,后劲足,因此,就在当地大力提倡种烟叶。几百年来,老家人也慢慢掌握了种烟、晒烟、炕烟的规律与技术。

种烟虽不是什么技术活,但也是需要踏着节令的脚步,像养儿育女一般把烟叶伺候好。立春过后,种烟人把去年留存的烟籽用温水泡上,然后揣在怀里暖上半个月,烟芽才露头。到惊蛰下烟苗,盖上薄膜,生怕钻进一丝风,生怕冻坏了烟宝宝。烟苗一直长到谷雨,鹅娃儿一般的烟苗移栽到广阔的田野里,暖洋洋的阳光,牛毛似的细雨滋润着一天天拓展开的烟叶。种烟人起早贪黑绕着烟叶转:拔草、中耕、打药、掐顶、打芽子,忙忙碌碌一季子。等到夏至,站在地头看到一人多深的烟叶冒顶花了,才知道伺候几个月的烟叶真的就要成熟了。炎热的三伏天,刷烟、串烟、晒烟、炕烟、拣烟、扎烟、卖烟,那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有一般人体会不到的辛苦与劳累。

在煤炭没有普及的时代,老家人种烟主要是通过晾晒制成绺子烟(也称作“绳烟”)。那时还没有纸烟,人们主要是用烟袋吸烟,吸的烟是绺子烟。烟叶长到黄亮亮才算成熟,成熟的烟叶还有一定水分,尤其是烟叶中间的烟筋含水分更多。要想把刷下来的烟叶晾晒干,需要串绳后白天晒,晚上潮,反反复复好几天,摸摸烟筋干了,才算把烟叶晒干了。晒干的烟叶不好保存,因为晒焦了,烟叶容易碎掉;晒不干,烟叶又容易霉坏,因此,掌握烟叶的干湿程度是一种技艺,有经验的用手一摸,就知道干不干,适宜不适宜保存。晾晒好的烟叶,用绳捆成一捆一捆,等收烟的来收购,也有留上一两捆自己吸的。

那些年,男人们身上不离烟袋,随时随地都可以掏出烟袋,按上一锅烟,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一锅。甚至没有烟袋的还能够等人家过瘾后借人家的烟袋过过瘾。传说大清年间,一个牛板有一天早上不到五更就套牛下地犁地。犁过几趟后,停在地头让牛歇息,自己也想吸一袋提提神,然而摸摸腰间没有烟袋,这才想起来起得早,走得急,忘记带烟袋了。可烟瘾上来,不吸烟就像没魂一样,没法继续犁地。牛板急得团团转,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块烟地,就走过去摸着黄亮亮的烟叶,想着用嘴嚼一口也可以过过瘾。谁知刚想伸手去拽烟叶,一个白胡须老人从背后笑嘻嘻地说:烟瘾来了吧,吸我的。说着,递过来一个烟袋。牛板赶紧吸一口,感觉香喷喷的,味道美极了。再吸一口,感觉上下通气,太舒服了,太过瘾了。等到想吸第三口,眼前的老人不见了,手中的烟袋也没有了。再看看眼前的烟地,有一棵烟上确实少了一片烟叶,那片烟叶不就是刚才要拽的那片吗?牛板就纳闷了,刚才明明是一个白胡须老人给的烟袋,明明吸了两口,咋就不见人啦?

牛板抬头向东望去,东方已经慢慢放白,太阳也在薄雾中喷薄而出。再看远近没有一个人,难道遇上——

等到人们来上工干活,牛板把刚才的所见所闻说给村民,大家说:你遇见烟王啦!遇见神仙啦!当即有人摸着那棵少了一片叶的烟说:这就是烟王呀!

这故事一传十,十传百,方圆百里的人们都知道冠军县出了烟王,冠军县的烟叶味道好。当地衙门也把冠军县的烟叶作为贡品送到京城,让大清皇帝也尝尝冠军县的烟王味道。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冠军县的烟叶还代表中国烟草荣获了金质奖牌,为国争了光,长了脸。

缺吃少穿的年月,绺子烟还是村民的救命烟。青黄不接的荒春上,十家有八家揭不开锅,一家老小饿得哇哇叫。于是,男人们就三个一伙,五个一起,用拉车拉上家里的绺子烟进北山。北山不种烟,北山种红薯,北山人用红薯干换烟吸。北山人喜欢吸冲劲十足的绺子烟,喜欢吸一口就咔--咔咳嗽的绺子烟。

到了北山,找到往年的老主顾,就有吃有住。然后与老主顾一起到附近山村换红薯干。北山人朴实,总要先试吸几口,品品烟味冲不冲,有劲没有劲,才肯拿出红薯干兑换。一起去换红薯干的一个流光蛋是个老江湖,有一套对付北山人的方法:就是趁夜里人们都入睡后,把绺子烟摊开,把北山人尿罐里的尿汁子撒在绺子烟上,然后再把绺子烟卷起来。第二天,让北山人品尝。并在北山人面前夸口说:你看,我们今年这烟叶片多长,多厚皮,吸着咳痰利气,上下通活。你看,这烟叶多干,放一年都不会坏,称几斤吧。

北山人捋一把揉搓一下,有烟袋锅的老者把揉碎的烟按进烟袋锅;没有烟袋锅的年轻人从布袋里摸出二指宽的卷烟纸,三下五去二就拧了一根喇叭头,再把大拇指甲往牙外一呲,用带有粘(nian)性的牙花儿粘(zhan)住封口,然后点火吸一口,真是冲极了,还没有吸第二口,不管是老者还是年轻人都已经咔--咔咳嗽得弯下了腰,鼻涕眼泪一把抓。等他们缓过劲来,纷纷说:这烟好,真冲!给我称五斤。

不过两天,去换红薯干的男人们满载而归,一家人一个春上不再挨饿。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联产责任制之后,老家的男人们才消停下来,不再进北山换红薯干。

等到煤炭运到农村,每个生产队就有了炕烟炉。烟草是国家统购统销,有计划种植的。生产队时期,刷烟、拣烟全村男女齐上阵,卖烟则是队长、会计的事情,收入多少只有他们知晓。实行生产责任制后,种烟人家有了自己的炕烟炉,刷烟、串烟、上炉、出烟、拣烟、卖烟,那是一家老少的事情,收入多少直接牵扯到一家人的吃喝拉撒。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种了五、六亩烟,十四、五岁的我成了父母的得力帮手。酷暑连天,与父亲一起钻进一人多高的烟地里刷烟,来回一趟,浑身就像水里捞的一样。从烟棵里抱出一抱烟,汗水从头到脚流淌着,胳膊酸疼,腿脚乏困,真想一屁股坐下来歇歇,可地里那一堆堆烟叶等着往外抱,再困都不如早点装车回家,坐到荫凉下边串烟边话家常美气。于是,咬紧牙关和父母一起来来回回穿梭在不透风的烟地间,赶在太阳暴晒之前把烟叶拉到家里。

晴天刷烟再苦再累也没有下雨天刷烟受罪多。炕烟一般是三天一炉烟,也就是说三天两头要刷烟。而夏天的雨是说来就来,说下就下,炕烟不能够因为下雨就停下来,因为黄熟的烟叶,经不起雨淋,雨一淋,烟叶就会坏掉,就炕不出颜色纯正的好烟,也就卖不到好价钱。可以说,顶着狂风暴雨刷烟是年年都有的事情。

记得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上午,父亲套上牛车,喊上我,打着赤脚一起去刷烟。要说老天还算对得起人的,刷烟过程基本没有大下,装车也怪顺利,套上牛一步一滑地往回赶。眼看就进村了,也不知道是牛急于回家,还是泥泞的路太滑,只见牛一抬头,牛车猛地往前一晃,满载烟叶的车翻了。父亲气急败坏地抓住牛鼻圈狠狠抽打着,嘴里胡乱叫骂着。我在一边不敢言语,赶紧把翻倒一地的烟叶往车上装。头顶上乌云翻滚,瞬间又大雨倾盆。我们父子顾不得雨水还是汗水,不时用手摸一把脸,一声不吭地把车重新装好,重新套上牛,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里。

刚到门前,稳住车,卸了牛。父亲浑身哆嗦着说:你把牛拴进牛屋,我先到炕烟炉暖和暖和。好像是我还没有把牛拴好,只听父亲大声呼叫着:不行啊!赶快过来拉我一下。原来,父亲掀开炕烟炉门帘进去后,冷热相撞,一下子使父亲身上出了无数的风水疙瘩,奇痒无比,痒得钻心。母亲与我一起把已经浑身无力的父亲架到屋里,然后用被子盖好。过了几个小时,父亲身上的风水疙瘩基本消失了,但脚掌上的疙瘩依旧痒疼,有些还流了黄水。父亲不能下床,就让我们把床抬到炕烟炉门前,然后指派我们怎么把串好的烟上进炕烟炉,怎么点火炕烟……

好在是老天爷怜悯可怜人,那年伏天,我们家炕的烟颜色金黄,油分大,到开学前出售,卖了个心里想,不光为我们兄妹攒足了学费,还为父亲添置了一把二八自行车,使我家成为村里第二户拥有自行车的人家。

种烟那些年,从下烟苗到分级、拣烟再辛苦,也没有卖烟时被烟站压级、扣秤感到窝气。烟叶分中部烟与顶部烟,中部烟一般有中二、中三,顶部烟有上二、上三,一个级别相差一块多,大家都想卖个好价钱。老百姓在家按照标准分好的级,到烟站总要被分级员生方压一级。每年卖烟那几天,烟站里都少不了吵吵闹闹,骂骂咧咧。一些不如意的人干脆把烟叶拉回家,甚至有几个别脚楞把烟叶倒进坑里也不卖给烟站。

为了卖个好价钱,有人偷偷摸摸把烟拉到外县去卖。好像是88年秋天,临近七里河的一个村庄,有几个胆大的,雇了一辆四轮车,把村里的烟叶装上车,趁着月黑头开车到山里卖烟。结果进山后道路不熟,车翻了,坐在烟包上的几个人也搭了性命。那场悲剧传了好几年,人们再也不大规模到外地卖烟了。

家家户户种烟、炕烟的酸甜苦辣一直延续到新世纪。2000年,省烟草局到冠军县规划大块种烟,不再提倡小家小户种植。炕烟炉也有烟草局统一筹建,技术人员有烟站统一配,从育苗到收购都有烟草局一步一步指导。特别是近几年,炕烟不再烧煤,一律用电烘干,种烟人省了很多心,收入也大有提高,大面积种烟在冠军县已经成为带动人民致富的一条黄金之道。

眼下,又是炕烟的时节,放眼望着田野里那一大片一大片黄亮亮的烟叶,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已经成为古董的烟袋锅,想起门前那破破落落的炕烟炉……

2022.7.30.于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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