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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题款现状堪忧

(2014-12-12 14:56:50)
分类: 学术论著

旧文检校

 

     按:前在《“富春山居图”子明卷乾隆题跋》一文中提到本文,现也重发于此,便于有兴趣和需要者参看。当年发表后,自知影响有限,便毅然改变不多题字的创新画路,转回传统,从自己做起学习和发扬题款艺术。次年开始招收研究生之后,又对历届传统基础较好者,增加题画诗教学,嗣后更出版专著《题画诗写作》以填补教材空白。这些仅为一己绵薄之力,作用甚微,保护和继承发扬文化传统,需靠所有画界同仁,一道努力。

 

                                  2014年12月12日于不动心斋

 

 

                    国画题款现状堪忧

 

                              洪惠镇

 

    国画本来只在不显眼处签署作者姓名,文人画兴起之后,文人画家凭藉他们的诗文书法专长,在画面醒目处记写标题与阐明画里画外之意的诗文,遂形成独具中国文化特色的一门题款艺术。题款有时甚至比绘画本身更直接地体现中国文化精髓,使文人画具备高度的文学性与精神性。题款集诗书两绝,加上绘画合为三绝一体的独特形式,在数百年间广为中国人所喜爱,并发达成中国画的代表样式与宝贵传统,一直沿续至今。当代传统型国画必有题款固不待言,创新型国画也多在破坏传统笔墨、造型、布局、色彩等形式结构之余,保留题款的特殊地位。

 

    然而,随着时代发展,现代人对中国画的欣赏角度已同古人相去甚远,最大区别莫过于对题款的漠视。这既有知识结构古今不同的原因,也有西画欣赏方法的影响。现代国画题款只有标题、作者姓名与创作时间受到一定的关注,其他内容即使同行也不一定逐字逐句细读观赏。这就产生出一个盲点,无论作者还是观众,都长期没有发现现当代国画的题款已问题多多。

 

    在现代国画家中,题款艺术最高超者,只有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与陆俨少。齐以诗胜,黄以画论胜,潘以标题胜,陆以小品文胜。又都书法精妙,不观其画,单读题款也已是艺术享受。其他画家难以望见项背,这既有艺术才能问题,也有学问修养问题。当今70岁以上的传统型画家,只要接受过旧学熏陶的,题款无论书法还是文字,都尚可观。70以下者,受时代限制,西学多于国学,多数把题款视为不过一道习惯程序而已,未作深究。加上现代人又不太看题款,画家也姑息自己对题款的用功不足,因此我们只须稍稍留意一下出版物和展览品,便能发现当今国画题款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首先是题款书法欠精,无论传统型还是创新型国画皆有此瑕。许多老画家一再呼吁重视书法基本功,就是未能得到响应,故国画款书最为书法界所垢病。从近代以降,国画的题款书法整体水平已不能同古代文人画相比。问题主要出在现代人书写工具的变革,不像古代文人日与毛笔为伍,书法易精,要想书法精妙,必须另加磨砺。这必分散习画时间与精力,往往画家不愿为或不暇为,因此现当代国画家书画兼善者,少于画优书劣者多多。

 

    当今由于创新思潮澎湃,传统受到否定,款书不遵法度的作品比比皆是。既然意在否定传统,何不连题款也彻底否定更痛快?当今许多创新实质上并不明白方向与目标,只是一味以肢解传统为快。殊不知题款在传统国画中之所以有价值,全在于书法与诗文的精妙。如果创新国画的题款能在书法上开拓新的境界,那倒也极有价值,这正是现代书法所努力的。但迄今为止,现代书法的成果尚不足以与传统书法分庭抗礼,企图在国画题款中完成书法革命,恐怕更加困难。这样的结果,只有因款书的粗陋降低创新国画的艺术档次。

 

    其次是题款太滥。古代文人画家及上述现代四大师,在题款文字数量和书写位置的经营上,所耗构思不亚于绘画,因此题款与全画浑然天成,相得益彰,不可随便移动。当今题款太滥,不该题的位置乱题,满纸龙飞凤舞暄宾夺主又不知文字所云。这种问题在写意花鸟与写意人物画中最为突出。近年来受西方现代艺术拼贴手法影响,流行一种祥式,把题款当成画面构成的零件,东几行西一簇地补缀在画中,有时甚至连成背景,我戏称其为“打补钉”。细读其文字,多数与画面内容并无关系,只是为了画面构成新鲜复杂有层次,而抄摹些古书古画的文字乃至字体(包括古版书籍的印刷字)而已。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已不是题款。因为题款的任务只在于记叙与创作者、创作思想、创作主题以及创作过程等等相关的内容,舍此便是画蛇添足,甚至成为视觉垃圾。

 

    我揣测“打补钉”做法当出于对传统的挚爱,想把“书画结合”作为传统的精华坚持发扬下来。此种精神固然可佳,只是显然把传统理解得过于肤浅表面化了。在形象具体的画面中,题款被当作一种背景或起陪衬作用的块面,既失去题款应有的意义,又难于把抽象的孤立的书法同具象绘画有机统一在一起。它们虽然也能产生一定的视觉新鲜效果,但由于被重视的是视觉效果而不是书法本身,所以难有书法精品,这就失去款书的品位和与绘画相匹配的应有水准。

 

    反过来,绘画受它们干扰,也无法尽量发挥功能,因此这类作品除了形式新颖外,往往书画二者皆不足观。不足观还不要紧,要紧的是把中国画的精神性简单化和泯灭掉了,有时使之沦为单纯的视觉艺术。而作为视觉艺术,它们又限于水墨工具材料的局限,语言不够丰富,视觉张力大不了,往往变成画在宣纸上的装饰画,这就大大降低中国画的品位。

 

    第三是题款文字多误。这是盲点中心,最不受注意而问题最多。题款出自古代文人画家的创造,以古典诗文为体,笔墨精练内蕴深刻,有很高的文学价值。然而当代画家绝大多数没有机会掌握古代汉语,在题款时自撰稍长一点的文句或诗句,便错误百出。其中常见的毛病有三:

 

    一是散文文法错乱,文句不通,辞不达意,乱用或自造词汇,半文半白,令人莫明其妙不知所云。例如以下两通山水题款就很典型:

 

    “陕北黄龙山之背有无名水镇夜色舟楫窑洞灯下水天相应人间天上树雪明灭所谓火树银花颇有异乡殊遇相见相印而不知往返。”(按:此款殊难代断句读,照抄如上请读者猜猜说些什么。)

 

   “峡江夜渡,首入三峡深感心惊动魄。三峡确如人们所描绘的那样险峻之极,巍巍绝壁矗然挺立,仅成一线天,可见渡峡原本为险事,却又夜渡,□仍危乎哉?所乘木舟一会儿被卷入浪峰抛出水面,大有扔上峡壁之势。一会儿又翻入浪底,又颇有一口吞食之感。一会儿被推进浓浓的黑暗中,一会儿又将木舟带入淡淡的月光下,可谓神出鬼没,使人饱尝惊恐畅神之快,醒来却是美梦也。”(按:此款文白相杂,虽可定句读,但不懂修辞,浪费笔墨,且多语病。代字者因书法潦草无法辨读。)

 

    有的题款则是不明字义,错字连篇,例如下列花鸟题款:

  “癸亥秋,客游苏州虎丘万景花园,见盆景石榴历历三百年仍壮生,(按:“历历”为清楚分明的样子,句中之意是经历三百年岁月,只可单用一“历”字。“茁壮生长”不可简称“壮生”。)嫩枝繁叶破麟而出,(“麟”当是树干鳞皮的“鳞”字之误。)石榴缀缀。(“缀”字有装饰、附着之义,并无连音词,疑是作者自造,欲言果实之多。)观此有感于人生虽不能长寿百岁,但人之劳动创造却可历世不衰。(“历世”意为已过去的各个世代,于文不通,应说“历久”或“历百世”。但历久不衰的不是劳动创造而是成果,因生命终止创造也即终止,故此言于义不通)吾不可不悟此理。兴叹之致,(“至”错为“致,’)遂展纸以爪痕图之以志。”(全文仅86字,就错了12字。)

 

    除上列毛病外,题款只有废话来填补画幅空白的情况极为普遍。最常见的格式是:“××岁游××地得此印象归写于××地××处××斋之××窗××并记于××岁××月日”之类,它们与艺术何干?

 

 

    二是自制诗问题多,不是诗意俚俗,就是措词多有不通舛误之处,平仄格律更是错误严重而且普遍。现代人写旧体诗无疑比较困难,因为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专门课程教写旧体诗。当代画家想在画中自己题诗,大多皆由自学,如未谙诗法,易误以为凡五七言整齐押韵句子即是律绝诗,或者虽知律绝诗有平仄格律又嫌烦难,不学或不遵守。殊不知遵守格律犹如作画遵守绘画法则一样重要,否则就是胡来,或类打油,徒招笑话。下举数例略作剖析:

 

   “不羡姚魏负盛名,倾尽胭脂扮妆浓。虽是入了时人眼,独倚阑干释春风”。(按:全诗皆不合平仄格律。李白清平调云:“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阑干”。“解释”意为消解、化解,其对象是“春风无限恨”——意为春愁春恨。此诗生吞活剥李白诗,简言“释春风”,便很费解。化解春风什么?牡丹在那里“释春风”又何干?就算“释春风”可以套上李白原诗之意,消解春愁又和入了时人眼何关?既然肯浓妆迎合世俗口味,还有何春愁需要消解?揣测作者之意,当是想说红牡丹虽合世俗口味,却仍保持清高孤傲品格,但惜诗句未能达意。)

 

   “未画秋意情已动,大别山里柿应红。林枫欲老柿将熟,家家都在画屏中。”(按:诗情由遥想柿子应该红了牵起,就应抓住大别山这一特色,虚写第三句,才有起承转合变化,不可再扣柿子,重复便乏味。更无必要扯出枫林,只须描写柿红构成的画屏美感,农居入画方有联想凭藉,意境也才集中而强烈,实际作画亦当如此。四句诗单独看,首句不合平仄,第二句勉强合平仄。“别”字在旧诗中本应读入声,所以严格说此句也不合平仄。三、四句倒是合平仄,但连在一起又犯失对毛病。)

 

  “雪天赤脚去读书,世间唯念旧堂屋。烟霞起落光明现,原来阿母是真佛。”(按:此诗立意不错,但不合格律。严格讲,旧诗中“屋”、“佛”皆读入声,此诗应押仄声韵。如放宽限制用现代语音作诗,“屋”、“佛”俱读平声,可与“书”字押平声韵。这样连同首句“读”字——旧念入声——也按现代语音念为平声,则每句各自尚合平仄。但二句与首句失对,三句与末句失对,所以全首仍不合平仄格律。如若押仄声韵,全诗平仄更乱,既不是律绝,也不是古绝。因为古绝虽不受平仄限制,但一般只限于五绝。)

 

    这种不合平仄的情况,在只用两句诗的题款中同样普遍。如“任尔老藤乱无章,且挽一树竞春光。”“深山茂林绝凉处,奔流急湍鸣管弦。”等等,单句不合平仄,双句又犯失对。当代画家在画上题诗,往往不署明是抄录还是自制,只要看看平仄,不合格律者必属自制或记忆有误的前人之诗。

 

    第三是标题出现错字、自撰词汇以及常识性错误。如将《米芾拜石》题成《东坡拜石》,张冠李戴。把《黎明》省略为《黎》,不知“黎”是黑中带黄的颜色,它与“明”字组成双音词表示天刚亮的时候,与“黎”字的意思完全不同。又如有画题称《故园幽事》,“幽”有深远、僻静、昏暗、隐蔽、不公开、沉静以及禁闭之义,无论哪一义,都不适合用来修饰故园发生的事。

 

    以上如此析例,极易被误解为吹毛求疵揭人之短,故不便多举,更不便注明题款作者和出处。同时还须郑重声明,以上批评充满善意,只对事,不对人。本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自己的作品只敢题穷款,对于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我等中年以下画家都有待认真补课。我之所以冒昧撰写此文,目的在于唤起画界同仁,高度重视反映中华文化精粹的题款艺术,在当今所存在的问题,不然这一宝贵传统将会在我们这几代人手中断绝。

 

    对于题款书法与位置所存在的问题,一般画家尚会认为,是与绘画质量直接相关的专业技术问题而加以重视和改进。属于文学修养的题款文字内容问题,就不易引起重视了,甚至连美术评论家也一向未从题款角度,去研究和评价当代国画与画家。

 

    而令人深为忧虑的是以上所举之例,都是从当今传播最广的画刊画册中随手拾来的,有的作品甚至在大展中获奖(证实题款盲点之说不虚,一切选展评奖都不考虑题款水平)。作者皆是当代中青年名家,出身不是大学生就是硕士生,职务不是教授、研究员就是高级画师、高级编辑,派头都大得不得了,可谓“国画精英”。他们的题款水平若此,如何不给“国画末日说”以有力证据?国画艺术如何保持其独特的精神性与价值?传统文化如何能在国画里继续发扬和发展?

 

    可是经常可以看到美术评论家欢呼将有新的“国画大师”诞生(被记者们廉价哄抬的“大师”早已满街都是了),我不知他们的“大师”标准为何?如还包括画上得题写些什么玩意儿的话,他们恐怕太乐观了吧?当今喜欢大题一通长款的画家,绝大多数以抄摘前人诗文语录为能事,自己不能措一词。能措词者又有如上诸多舛误,再过若干年,谁能想象得出国画题款将糟到何种地步?

 

    从这个意义上说,培养精英人才已经迫在眉睫,否则很快便后继无人了。题款问题足以暴露当代国画创新观念的严重混乱,对传统继承什么扬弃什么,聚讼不休又漫无头绪。题款被不分青红皂白地硬凑在画中,运用不当或产生错误,还不如不题为好。不题既可藏拙,免留笑柄,也免于玷污题款传统的令誉。当今题款的错误实在是对这一宝贵传统的玷污,玷污它的既有创新型画家,也有传统型画家,因而本文决非小题大作。

 

    恕我忠言相劝,当代国画家有必要认清自己的修养条件,要坚持题款传统,就狠下苦功补好古典文学的课程,不然宁可放弃长题,只留名款。回复到文人画以前的题款传统,并没有什么不好,“画中有诗”的作品本就无需题诗。我也斗胆提醒美术评论家,在把“名家”、“大师”桂冠套上当代中青年国画家之首前,细读一下他们的题款,以免若有毛病的话,后人连美术评论家的水平也打折扣。

 

                                    原载《国画家》199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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