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手放舵”

2009年 8月17日  星期一  多云有雨

“随便点索叫释手放舵点好了。（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学会适当地放手、都要放得开。）”奶奶生前经常说这句话。每当想起这句话，奶奶那独特的语气、声音——那种带着乡下口音的湖州话便回荡在耳边；奶奶那微笑着的脸庞便跃然眼前。
奶奶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但是她却从不曾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经常的，在某个我预料不到的时刻，奶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在我的办公室里、在家里、在我的床边、在客厅……

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不是像幽灵浮现那样恐怖——即便她真的是灵魂浮现，我也不会觉得恐怖。

她的出现是以这样的方式：
静静地、悄悄地、没有事先约定、来无影、去无踪。

我看不到她，但是我又能用“心”去看到她。我能感受到她扑面而来的气息、她靠近我时她身上那特有的磁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磁场，所以，通常一个你熟悉的人靠近你，你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他来了。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过这种经历。

我奶奶的出现就是这样的。虽然无影无踪，但是我就是知道，就是确定：她来了，正是她。

最近一次感受到奶奶来临，是在几天前，我在妈妈家，帮妈妈剁肉。

我第一次剁肉。以前从不做饭做菜的我也因为妈妈的腰椎病做过几次不算难吃的饭了。这回是要把两块肉、四段藕剁碎。

一开始剁的时候，我觉得不太顺手。可是我突然感觉到奶奶出现了，她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如她生前那般整洁干净（我看不到她，但我却又“看”得到。）

她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一如她以前每次出现的方式。

渐渐地，我开始顺手起来，刀剁下去的速度也加快了。不久便剁好了两块肉。

妈妈看了看，称赞说：“很细，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剁过这么细的肉。”

妈妈还说：“刚一开始，听听你剁肉的声音都觉得不像腔。后来听听声音很像腔了。”

我笑了笑，我跟妈妈说：“我刚感觉到奶奶出现了，就在我的面前，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我知道，我妈妈是不太相信这些的，并不打算和她做无谓的争辩。

没想到，这回妈妈却并没有反驳我，只是笑笑说：“讲不定是你奶奶教你剁肉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奶奶来过以后，这几天，我就经常想到她。

同时，经常想到她常说的那句话：“随便点索叫释手放舵点好了。”

奶奶生前是个开朗豁达的人，她的一生，真正做到了她所说的“释手放舵”。

“释手放舵”、“释手放舵”，这句话于我，如佛语梵音一般，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写后感：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很多东西，你以捍卫者的姿态紧紧地去抓住它们，又或者对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结果只会令自己疲乏。

比如对我女儿，也是一样的。她每次跟随爸爸去外面玩，我都要一遍又一遍反复强调：“小心安全， 不要摔跤，不要单独玩秋千，不要和小朋友追追打打，坐汽车不要坐在副驾驶位，走路要当心脚下面的阴沟，有些阴沟是没有阴井盖的，千万别掉下去……”

我这样喋喋不休，直到我女儿厌烦了，皱着眉头扬起小脸反抗：“坏妈妈！烦死啦！”

又比如对我老公，因为他经常说话前后矛盾的缘故，我总是故意兜着圈子问他很多问题，直到他漏出破绽。

我总觉得，他说话前后矛盾、前言不搭后语，是因为撒谎。因为真实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同一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那是因为他自己撒了谎，却记不住自己说过的谎言。

但是，事实上，我并找不出他撒谎的动机来。而且，我经常性地不断兜圈子盘问，已经成为他厌烦的理由。

既然我找不出真正的我所认为的答案或者结果来，那么，这个问题只好以“无解”的方式来结束。

更何况，时间一长，我发现，有的时候，他说话前后矛盾，并不是诚心想要欺瞒我什么，也许，那就是他说话的方式——他就是这样一个逻辑不严密、说话随心所欲的人。

这样，我也就释然了。

其实，对待家人，“释手放舵”这句话也是适用的。待在一条船上，并不一定要当舵手。舵手的风险和责任都是很大的。

有的时候，我把舵交给家人，把权力放给家人，不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这是对家人的信任。也是给自己减负。

孩子的成长，需要妈妈的信任。老公的成长，需要妻子的信任。

“随便点索叫释手放舵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