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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1)

(2025-08-20 15:17:01)
标签:

浩然

长篇小说

自传体

乐土

文化

分类: 著作

浩然自传体长篇小说连载之《乐土》

1

 第一章

 

    算卦的瞎子给我批过八字儿,说我生来命硬,克父母:如果父母双亲比我还要命硬的话,那么,我就活不长;反过来,父母没有我的命硬,他们就得一个一个地让我给活活地妨死!

    这是一项多么惨酷无情、多么恐怖可怕的判决呀!

    父亲性情豪放而豁达,对于这种奥妙的占卜和奇特的预言,既没说过相信,也没有说过不相信,似乎并不怎么往心里放。

    母亲却对瞎子的说法信以为真,当成是老天爷和阎王老子早就给注定的,牢牢地记在脑海,在心里边结了个解不开的疙瘩。她常常忧心忡忡地在父亲耳边唠叨:“你看咱这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是一个样儿吗?这么小的人儿,后脑勺这么平,头顶上的旋儿这么正,眉毛这么粗又这么黑,眼睛这么黑又这么亮,槽牙长得这么快、这么齐!……他准不是个平民百姓的鬼魂儿脱生到咱家来的!……”

    每逢这个时候,父亲不点头,不摇头,只是两只大手用力地扳着我的小肩膀,笑眯眯地瞅着我。

    我不懂得他们谈论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总以为母亲在夸奖我,挺得意。

    母亲除了唠叨,还想方设法地给我解脱灾祸,妄图改变我的命运,也包括改变她和父亲的命运。

    那时候,我们住在开滦赵各庄煤矿的大粪场子上。有一天,母亲那样子特别高兴,把当屋子用的窝棚打扫得干干净净,给我换了洗补过的衣裳。她还用自己的“体己”钱,买了一袋五香花生米,一包猪杂碎,一捆儿干粉条,一块肥肉和几个鸡蛋,连凉的带热的,凑了六七碟儿;最后又打来半洋瓶子烧酒

    我和姐姐一见这情景,就如同过年过节一样欢欢喜喜特别是我,站在那张沾满油污、裂了缝子和松动了腿儿的小炕桌旁边,半步也不肯挪开;眼盯着散发着香味的菜,馋得直咽口水,总想伸手抓一点儿吃。

    “乖孩子,别动。跟姐姐到外边玩一会儿去。”母亲既和蔼又严厉地拨拉开我的手,往一旁推我,“这是请客的吃食,你们不能先动,也不能上桌子;等客吃完了吃剩下,再给你吃。”

    心急总觉着时间流动得缓慢,好似过了许久许久,父亲终于回到家,身后果然领来一位客人。

    客人有二十多岁,不满三十岁。他细高个儿,满面红光;头戴银灰色的呢子礼帽,身穿黑亮亮的绸子棉袍;脚上是雪白的洋袜子,礼服呢面儿的皮底儿鞋。他进门就向我母亲摘下帽子点头行礼:“大嫂子,您一向可好哇?”

    母亲一边着围裙擦手,一边笑容满面地连声答话儿:“好,好呀!听说你混上了好事由,走运发财了。”

    客人说:“提秤杆儿、打包儿、伺候人,混饭吃呗。”

    父亲让客人:“老七,上炕吧。”

    被称为老七的客人朝放在炕上的小桌子瞥一眼,扭头对我母亲说:“我来哥哥嫂子家,随便吃什么不能饱,咋能这么破费呀!”

    “你别寒碜我啦!粗茶淡饭的,有啥呀?”母亲这样说着,把躲在她身后的我拉到身前往客人那边一面推一面说,“你没家没口,没老没小,出门在外的,除了自己,就是影子,多孤单。今儿个,就让你小侄子认你个干佬儿吧。”

    “我哪有这福分啊!”客人伸出一只特别柔软的手,轻轻地摸我的头顶,笑眯眯地端详着我的脸,嘴里啧啧地夸奖,“真是有苗不愁长啊!转眼不见,怀抱着的娃娃就长这么大的个儿了!”

    母亲抿嘴一笑,挺严肃地对我说:“还不快给你干佬儿磕头呀!”

    客人连忙摆手:“别价!别价!哥哥嫂子既然看得起我,那就来新礼儿,鞠个躬就行了。”

    母亲一手扶我的肩头,一手摁我的脑袋,冲那个客人大弯腰地鞠了三个躬。

    接着,我被客人抱到炕上:他和父亲喝酒,我吃菜。我挺喜欢这位客人。他没让我等他们吃剩下再吃。因为自从母亲下了“禁吃”的命令之后,焦急等待客人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就非常担心:不上桌子,等客人吃剩下再让我吃,这是很不保险的事儿;客人要是把那碟子里的五香花生米和那盘子里的炒鸡蛋都吃光了,一点儿不剩,我可吃什么呀?闹半天成了一场虚惊:这位客人真好,他倒先把我抱上炕,先往我碗里挟五香花生米和炒鸡蛋什么的。结果呢,没等爸爸他们喝完酒,我就用各种当菜用的东西装饱了肚子,一口馒头都没吃。

    送走了客人,父亲责怪母亲:“你呀,闹这号事儿有啥用处?”

    母亲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不能等着让他克死!多拜几门干亲,灾祸就可以分散开;日久天长,灾祸就给慢慢地破了、消了。这么要紧的事儿,你不放在心上,我要是再不管,等到大难临头,后悔可就晚八春了!”

    父亲听了这番话,只好一笑,不再说什么。

    母亲特别地固执己见。在短短的时间里,她给我拜认了十几个光棍汉和“绝户头”的干佬儿。在她看来,因我“命硬”将给他们带来的灾祸,就好似是一件沉重的东西,让别人分担分担,自己身上的负载就小了些,轻了些;分担的人众多之后,就可以免除。

    她甚至让我给街头上的野狗作揖,给临往屠宰场送的肥猪下跪。说那狗到处挨打,为我减轻苦难折磨;说那猪吃一刀子,就代替我,或者替我的父母经受了死亡。……

    母亲一口咬定这样做灵验。我也天真而又虔诚地照她指点的做了。她依然不肯饶恕我,时常当着来串门儿的亲友们,又哀又怨地把我数叨一遍:

    “唉,这孩子就是命硬!还没见着面儿的时辰,就把他爸爸给妨跑了!……”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把这句习以为常的话弄明白:父亲确实有过逃跑行为;确实在我没落生的时候,跟一个远亲从老家,也就是从农村,逃到了煤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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