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电影文学剧本之

《艳阳天》

（17）

 二十二

井台上。

焦振茂一边用扁担勾儿挂水桶梁，一边对韩百安说：“百安大兄弟，你把解放到今天共产党的政策条文都翻翻看，哪一条对咱们中农都没有坏处哇！”

韩百安摇着辘轳把：“唉！我别的想头没有，就是想多分点粮食，多凑几个钱，过了麦收，好把道满的亲事办了……”

焦振茂挑起水桶：“咱们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个人走个人的道儿。我是觉着，你们办的事儿不符合政策条文，听不听，由你了。”说着，挑水走了。

韩百安正发愣，弯弯绕过来了。

弯弯绕小声地说：“我说大哥，坏啦！萧长春要家家挨门翻粮食，入地三尺，藏在哪儿也不行。”

韩百安猛烈一颤，辘轳把差点儿打着他的肩头。

弯弯绕：“粮食让人家翻出来，土地分红的事儿更没影儿了，你儿子的喜事可怎么办？”

韩百安：“不如不闹那个事儿了。”

弯弯绕：“不闹事儿？伸出脑袋让人家弹？农业社不变变，统购的章程不改改，咱们的日子越来越没法儿过了，要我看哪，要有点粮食，不如出手为好。”

韩百安慌忙摇了几下，提上水桶：“没，没，我哪儿有粮食呀！”

弯弯绕：“我是给你个信儿，一个庄住着，我不能看着你吃亏。”压低声音：“有两个同志来买粮食，可以交给他们，一手交粮，一手接钱，一斤玉米两毛，一斤顶两斤多。”

韩百安脱口而出：“小米子呢，啥价？”话刚出口，他惊慌地左右看看，连忙挑起水桶说：“我饿了，一会儿再呆着吧！”慌乱地走了。

弯弯绕蔑视地摇了摇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进了另一个门口。

二十三

焦振茂挑着空水桶回来，刚要出胡同口，一愣，又退回去了。

胡同口外边，韩百安惊慌地对马之悦：“真要翻粮食？真的？”

马之悦：“萧支书少年气壮，什么事儿办不出来呀！”

焦振茂赶忙转回身。

韩百安：“马主任，我就信你，求求你……”

马之悦：“大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对我讲，为乡亲我两肋插刀，能帮忙一定帮忙。”

韩百安：“弯弯绕他们要卖，那犯法呀，我可不干出圈的事儿！”

马之悦眨了眨眼睛：“你要是觉着放在家里不放心，就先存在我这儿……”

韩百安：“这好，翻谁也不会翻你，马主任，您可真是好人哪！”

马之悦笑笑。

二十四

马之悦家门口。天黑下来了。

韩百安扛着一口袋粮食，顺着墙下的黑影子，挪到马之悦家门口，放下口袋，敲了敲门。

焦振茂悄悄地跟在后边，停在远处的黑影里。

马之悦把门打开一道缝子，伸出脑袋，扯住口袋：“还有没有？”

韩百安浑身发抖地：“就……就这一口袋。”

马之悦把口袋往里一拉：“快走吧！”

韩百安：“咱们当面秤秤，整整一百三，一百三……”

大门“当当”一声关上了。

韩百安扑到门上，嘴贴着门缝：“马主任，马主任！”

焦振茂转身顺着墙根往回走。

韩百安呆了片刻，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又轻轻地打开。

马凤兰朝外看看，向里一摆手，马之悦和马立本扛着粮食走出来。

马立本一打口哨，弯弯绕家的门也打开了，两个粮食贩子扛着口袋出来，弯弯绕和他女人抬着一麻包粮食出来，顺沟朝西走去。

马凤兰关了大门。

二十五

焦振茂跑回家，关了前门，关了后门。钻进小棚子里。

小棚子里盛着各种农具，靠墙的地方，有个用坯垒的草池子。他挪开压在上边的东西，从里边提出半口袋粮食，背回北屋。

淑红妈正扫炕，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焦振茂：“要翻粮食。”

淑红妈：“要翻粮食，你怎么还往外弄呀？”

焦振茂：“咱家是军属，淑红是团支书，我是积极分子，人家要是瞧见咱家把粮食藏着，往后我这脸可往哪儿搁呀！”说着，又到棚子里背出半口袋粮食，并排放在门外边，拍打身上的土灰，上了炕，一翘脚，从房檩上摘下那个包着纸片的小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