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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21)
大个子匆匆地过去了,不住地放慢步子,扭转头朝东北的山坡瞥一眼。
我面向大个子刚刚走过来的山坡,心跳得越发剧烈和慌乱。
东北边的山梁上出现桔黄色的光圈。天大亮了,坡岭的层次和树木的品类都识别的清清楚楚了。
没有听见脚步声,却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身上披着鲜艳的早霞。是她,是赵四儿从那道山坡上走下来。
她真的跟那个丑八怪、那个魔鬼一块儿在山洞里过夜了吗?不,不!
赵四儿迈着轻盈的脚步,很快就到了我的跟前。
我慌乱得手足无措,却身不由己地走出山楂树丛,一步跨到她的面前。
“你呀?”她打个楞,停住,用手撩起飘到额前的一缕头发,龇牙一笑,“你也跑出来睡了?”
我冲着她生硬地点点头。
她朝大个子走去的方向望一眼,然后问我:“你听见村子里有啥新情况吗?”
我用力地摇摇头,盯着她看,想从眉眼和脸色中找出什么破绽和凭据。
她打量我一下,问道:“大清早的,你咋在树棵子里站着呀?”
我被问住,惶惶地回答:“啊,啊,我找我的驴呢……”
“没跑远吧?快去找吧。”
我木呆呆地看着她走去。我想追上她,抬不起腿。我想喊住她,张不开嘴。我想当着面问她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可是心乱了,心碎了。一块突立的山石挡住了她的身影。我想痛哭一场。为我的软弱无能痛哭,为我那一种无以名状的委屈痛哭。这个时刻,我非常希望从她的身后边再跟上来几个刘吉素的人,哪怕都是男人也好。这会证明赵四儿的清白,会使谣言不攻自破。……可惜,赵四儿刚刚走过的那座东山坡上,只有小鸟欢快地飞过,再没有一个人影儿。
小河沟的那一边,传来宋德顺的吆喝声:“金广,你跑到哪儿去了?驴还要不要!”
十四
赵四儿的事儿使我别扭了好长时间。多会儿想起来,心里都像被人揪扯着心肝一样的难受。
我亲眼见到的那点蛛丝马迹,比听别人望风捕影地传说更有分量。但是我不想对任何人讲,对宋德顺也不讲。他的嘴巴不严实,会无意中传播出去——赵四儿做了不光彩的事儿,我也觉着丢脸。
宋德顺倒是常往我耳里吹风:“我又看见你四姐跟大个子在一块儿摽着!”
我听了立刻变脸发怒:“有枪我崩了这个坏蛋!”
宋德顺把大手一摆:“快给我拉鸡巴倒吧。她不是你的媳妇,你不是她的汉子,连真事儿都没干过,你可吃哪家子醋呀?”
听到这类的话,在我的内心深处曾经闪过一种最卑鄙的念头:早知道赵四儿让大个子给糟蹋了,我们俩真不如动了真的,也算没有白白地相好一回……
过完霜降,摘了柿子,日子太平了,也闲暇了。
有一天早饭后,我打算到山坡子上捆绑早就割倒晒干的山柴,赵四儿的三姐夫来给我送信儿:赵四儿今儿个出嫁成亲,请我去喝喜酒。
在当时的我听来,这是真正让我从心里高兴的喜信儿。赵四儿找到了婆家,终身有了安排和依靠,自然而然地甩掉了是是非非和闲言碎语。凭着干佬儿的本分、干妈的精明以及赵四儿的身份和挑剔劲儿,选中的女婿——我的四姐夫,一定出类拔萃。我暗暗为赵四儿心满意足而高兴。
出于礼节,出于不能说的原因,赴席之前我特意把自己打扮一番:换了一身洗干净的衣服,穿上了新鞋,在腰间系了皮带,胸前小兜儿里装上了套着用花丝线织的、挂着两绒球的笔套的钢笔。
宋继勤边走边端详着我,咂着舌头赞美说:“嘿,我表弟这小伙多精神、多威武!让你那四姐夫开开眼吧!”
走在路上,我对宋继勤说:“这一阵子忙着摘柿子、杀地、种麦子,连门儿都没空串。四姐找婆家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宋继勤说:“我也是今儿个早起才听说的。”
“咋会呢?事前表嫂也没告诉你?”
“她往娘家跑了两趟,回来都没提过这事儿。昨儿个又去了,今儿个早起才跟我透信儿。”
“那女婿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么保密呀?”
“听说是个卖布的。”
“买卖人一定挺精明。在天津还是在北平?”
“听说他家住盘山背后平谷县东边,从北平往打仗的地方鼓捣布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