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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散文特写之
《爱情嫩蔓上的一朵谎花》
(20)
妻子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她安稳、贤慧,严格遵守传统的“妇道”礼节。对待我这个幼稚的“小女婿”,既有如姐姐一样的疼爱和照顾,又有对丈夫的敬重和遵从。因此,虽然那时候我们之间还谈不上感情,但日子过得很和谐。对她的父亲,我的岳父,经过一段亲戚间的交往,他已经取得我的完全信赖;他厚道而又豁达,被我视为慈爱的长辈,也是知心的朋友。
由于这两层关系,我不能亏待他们,不能伤害他们,更不能背弃他们。所以不敢任性,不敢把脚步迈错,拿定主意,规规矩矩地一心一意地跟妻子过日子。
战乱的年代,庄稼人的日子并不安定。
形势又吃紧了。国民党的正规部队取代了地方民团。他们有汽车,有马队,有庄稼人所不知名的新式武器,疯狂地到处抓人,以补充他亏损的士兵。
不论干部还是群众又开始“跑反”,常常在山沟荒野里过夜,情愿吃苦受罪,也不想抛家舍业去无辜地充当炮灰。
每当天色一擦黑,我就把妻子做熟的饭匆匆吃下,然后牵上毛驴,驮上被子,搭上几个伙伴离开家,奔村北浅山区董家沟。我的伙伴里自然少不了宋德顺。秋夜的凉意很浓了,我就跟宋德顺搭帮过夜:铺他的被子,盖我的被子。
有一天夜晚,我跟露宿在东山坡下边的几位邻村干部闲聊一阵子,因为怕毛驴没拴牢而脱缰跑掉不好找,就提前回到我们占据的大树下边看看。
宋德顺抱一些山柴从对面沟里走过来,一边往树下的草地上铺,一边对我诡秘地笑笑说:“嘿,嘿,没想到你高升了,得给你贺喜呀!”
我说:“你准又在那儿听了荤笑话,让你这么开心,要不然能有啥事值得你高兴?”
他说:“听说你当了刘吉素大个子的干小舅子,算不算喜事儿?”
“一边去,他当我干小舅子我都不要他!”
“嘿嘿,你不喜欢他管啥,你那四姐可是让他给勾搭上了。”
我听了这句话,不禁地停住铺展被子的手,朝他吼:“你胡说八道!根本不能有这种事儿!”
“你叫唤啥?你急眼干啥?吓了我一跳。”
“谁让你胡造谣言!”
“这咋叫造谣言?我听别人这么说我也不信。有人给他俩盯梢盯了好几夜,看了个真真切切。天一黑他俩就偷偷摸摸从那边走过去,舒坦够了,傍天亮再从那边不声不响地走回来,前脚搭后脚地回家去……”
“别瞎猜啦,那是躲敌情。他俩都是干部嘛!”
“躲敌情都是成群结伙的,都是男的找男的搭伴儿,女的找女的搭伴儿,哪有一个男的勾上一个女的单调儿?为啥还躲躲闪闪的藏猫猫呀?”
为这个传闻,我和宋德顺坐在被窝上争论好久。我极力为赵四儿辩护。因为我不愿意相信宋德顺的话属实,我希望他的话纯系传播谣言。可是我又害怕他那话是真的。
在青纱帐小路上我跟赵四儿分手的情形,一次又一次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哀怨,她的悔恨,她的绝望,还有她那止不住流淌的泪珠儿,这都说明她的啥心思呢?还有她最后扔给我的那句话,如今回想起来颇为费解:“我知道咋活着舒心,谁也别管我。”这句话里包含着啥意思呢?难道她真的赌了一口气,就去找男人?找男人也不该找大个子呀!你可以嫁给一个读过书的、有财产的、年貌相当的小伙子;你有资本有条件,你能找个好婆家、好男人。哪个男人如果找了你当媳妇,他会成为最舒心最有福的人……
身边的宋德顺睡着了,远处睡卧的人也停止了聊天。夜色中再看不到烟袋的火星,拴在草地上的毛驴也不再动一下。夜深了,该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好像有人呼叫我,猛一下醒了过来。睁眼看看,星星稀了,夜雾浓了,东天的边沿白亮亮的。估计已是黎明时刻。
我坐起身,爬出被窝,悄悄地朝着北砬子的方向摸索。越过一条小沟,来到路边,钻进一丛野生的山楂树棵子里,用它那茂密的枝叶遮住我的身体。
天色越来越明,远山现出了轮廓,近树也清晰了形状。山鸟开始啼唤,继而在枝头跳跃。
站得时间久了,两条腿有些发酸。我想蹲下身,要坐下歇歇又没坐下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还有咳嗽声。我站起来,循声看去,发现东山坡上有一个人影在树行间一隐一现地穿动。渐渐地离近了,看出那高高的个头,还有水蛇腰。
是他,大个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