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长篇小说之《苍生》

第四十六段

（3）

     窦云鹏左右看看，小声说，“李恩通过他那姨兄的路子，给咱们队闹了一辆卡车指标。你可别嚷嚷呀！”

    老二保根说：“有了汽车，来回搬运东西可就方便啦。啥时候到手呢？”

    “昨儿个我跑一天货款，还没定准儿。有了钱以后，还得等货。”

    “由谁开车呢？”

    “我想找个人学。……”

    “哎，让我去学吧。”

    “你如今是大工，撤下来让谁顶替？”

    “撤什么。该干什么我还干什么。利用休假日和早晚的时间我就学了。反正我没有家属，没缠身的家务，食堂有现成的饭吃，拿起腿来就可以走。”

    “送一个人去学开车，人家要一千三百块钱，这项开支难办。估计有不少人抢着去。……你等我们研究研究，听回话吧。”

    老二保根转过身子，就拿定主意行动起来了。他干一阵子活儿，跟别人说他有点要紧事儿必须出去办，马上就回来，便溜出工地，照昨儿个苏吉祥告诉他的地址，上门寻找。

    红旗大队的运输站离老二保根他们的工地很近，只是没有修起路来，车辆得绕行，所以显着远了。这个运输站，实际上是一个停车场，大门的东边有一溜红砖平房，属于干部的办公室和司机们的宿舍。

苏吉祥隔着窗户上的玻璃，就看见东张西望着走进来的老二保根，赶紧迎出屋招呼他。

老二保根被苏吉祥拉进屋，往椅子上一坐就迫不及待地说：“昨儿个晚上我回到宿舍，把你说过的话，反来复去地掂量、品评了几遍。我觉得你的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很使我感动。你总觉着我给你办了件好事，欠着我的情，这又让我很不安生。我要是不给你个机会让你补上这个情吧，你一定会总不落忍，总不踏实。对不对呀？”

苏吉祥连连点头：“是这样，是这样。我觉着，欠的人情债，比欠的金钱债在心里边压的分量可重多啦！……”

    “所以，为了给你卸下包袱，今儿个早起来，我赶紧跑来求你办一件事情。”

    “用车？行。”

    “不是，不是用车。”

    “那你求我啥？缺钱花？”

    “也不是缺钱花。”

    苏吉祥被闹糊涂了。在他慌乱打开抽屉拿烟的当儿，一抬头，瞧见院子里又进来个人，就对老二保根说：“你先抽根烟，等我一下，我去接待一个人。”

    老二保根朝外一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推自行车的人，是他们队里的业务员李恩，心想：他跟苏吉祥也有关系？他来搞什么勾当呢？

    苏吉祥往屋里让李恩。李恩急着走。他们两个站在大门口很简单的交谈几句，李恩骑上车飞跑了，苏吉祥回到老二保根跟前。

    老二保根用眼睛迎着苏吉祥询问：“你跟李思还有交情呀？”

    “哪算什么交情。前半个月他到我们这儿来商量租车的事儿，才算认识。”

    “他租车干什么呀？”

    “从咱们村拉砖。……”

    老二保根听到这句回答，心里不禁一动，紧问：“把砖往哪儿拉呢？”

    “城边上要修个大冷库，正在挖地基。”

    “拉多少？”

    “我们站全包。从下月初开始，咱们村出多少砖，我们就给拉多少，到九月底截止。”

    “管统计砖数吗？”

    “那倒不用我们管。每辆车有定额，我们按趟数收运费，每半个月结一回帐。”苏吉祥无心回答着老二保根有心的追究，转话题说，“刚才咱们的话头给打断了。你不是要求我一件事儿吗？”

    “嘿嘿，你的耳朵聋了，还是故意装疯卖傻？”老二保根装作不悦的样子说，“我跟你说，求你两件事儿，没有容我开口讲出啥事情，你就急急忙忙地给抹掉一个。这让我还讲不讲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