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浩然中篇小说之《秀姑娘》二十二
(2019-05-21 17:5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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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中篇小说之
《秀姑娘》
二十二
扩建后的小学里响着小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是从教室的窗子飞来的，无人的院子和操场更显得肃静。
秀秀没往大门里走，只站在远远的外边，瞧瞧最后那排旧教室正中间的窗户。她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就被老师安排在那个靠窗子的座位上。从那天起，她学认字，学写字，学习在幼小的心灵里树立美妙的理想。……那个美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不再属于她，也不再复返了。
秀秀到饲养场、保管大院、仓库和她遭难的那个打麦场上都绕了一圈。每一个地方是一块碑石，记着她爸爸的功绩，但那都不是她秀秀的。于是，她想起她的爸爸。她爸爸这会儿肯定在办公室，晚上要有事情，也许不回家。不行，今儿个一定得跟爸爸见见面。
两层的办公楼出现在面前。在泃河湾的建筑群中间，它显得最威风凛凛。在泃河湾的庄稼人的心里，它是最具体的“社会主义”，是最实惠的“集体经济的优越性”。
老于海隔着玻璃窗户先看到走过来的女儿。他的心气立刻好转些，用笑脸迎着女儿走进屋。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过这样的笑模样了。
“把那个坏蛋抓住了。”他报喜般地说，“那个坏蛋主动写来的信，想闹个宽大处理，实际上成了自投罗网！”
这消息没给秀秀一点儿震动。她没答腔，没问话，没有一点表情地接过爸爸递给她的信，几乎漫不经心地溜了一遍。信里边有几句话，有几段的意思使她稍微地动了点情，心里冒出问号，但很快就恢复了麻木，变成死灰一堆。她把信丢在办公桌上，问爸爸：“晚上您能回家吃饭吗？”
于海回答说：“能。再跟你吃一顿团圆饭，你就该离开我们了。”
秀秀听到这句话心头为之一酸，赶紧把脸侧向门口，然后转身往外走。
“秀姑娘吗？”
秀秀听到走廊那端有人招呼她，抬头一看，认出是派出所的那个连腮胡子、大个子民警郑守贵，不禁地打个沉。
郑守贵今儿个匆匆忙忙地赶到泃河湾，名义上继续搞破案工作，实际上怀着鬼胎，来看热闹，看看被他挑动起邪恶之火的刘明杰怎么来找秀秀算账，然后等着看秀秀第二次自杀的场面，以解心头的怨恨，过过瘾，使畸形心理得到一点满足。
“明儿个要喝你的喜酒啦，秀姑娘。”他对有些发愣的秀秀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刺人心肝的话。
“欢迎！”秀秀大声地回答这么两个字，就赶紧下楼。
“刘明杰那小子真是他妈的软蛋，连个屁都没敢到这儿放一个！”郑守贵冲着秀秀的背影心里暗骂一句，随着冷冷一笑，“小娘儿们，你这回绝对逃不脱。我要撬开那个叫杨瑜珏的犯人嘴巴，让他咬出你来，让你彻底露馅儿，看他刘明杰这小子怎么往肚子里边咽！”
晚上，于家吃团圆饭，秀秀特意请来她的知心朋友林英也加入这欢乐的一伙。
秀秀亲自做的她爸爸爱吃的菜，也做了她妈妈爱吃的饭。所以她最后一个坐到桌子跟前拿筷子端碗。
于大妈这才顾上问她：“明杰风风火火地把你叫去，又是商量结婚的事儿吧！”
秀秀强做笑脸回答：“当然为这个。只是我们把原来的计划做点儿改变，改为旅行结婚。”
于大妈接受不了：“这怎么行呢？……”
“行，我赞成。”老于海立刻明确表态，“正抢种晚棒子、灭荒，都很忙，明杰又有日期限制，照一般人家那样操办喜事，两头都不方便。”
于大妈只好改口问：“你们打算哪天走呢？”
秀秀回答：“明儿个，起大早赶头班车。”
“唉，这么急，咋给亲戚朋友送信儿呀？”
“妈，一切都从简嘛！”秀秀扳着妈妈的肩头说，“现在谁都不告诉，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再大摆酒席，大庆贺。您说好不好呢？”
老于海说：“好！”
于大妈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圈红了。
林英总觉得秀秀今儿个有点异样，当着老于海又不敢插嘴。等吃完饭，已经很晚，秀秀仍不给个问问究竟的机会，又拉着二嫂子结伴送她回屋睡觉，一直不便说什么。第二天早起她去开自家的大门，准备到于家看看秀秀，给好朋友送送行。刚走到门前，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叠着的纸片，展开一看，是秀秀写的。
首先向你道歉，我第一次不向你说真话，第一次把一件大事瞒着你。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只能这样做。何况，所谓的真话，眼下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把那事情告诉你，你也不会有好办法使我改变拿定的主意。
我求你劝我的父母不要到处找我，不要为我难过。我保证不会再走自杀的路子。泃河湾的乡亲们用汗水在这块土地上种出的五谷杂粮把我养大，父母亲在我身上花尽了心血，我不能对不起他们，不能让他们太伤心。许多男女同龄人，在命运的挑战面前，都给我做出积极的、奋发向上的榜样，我得长志气，当一个人生的强者，在社会上闯出一条活得有价值的路子。用这样的结果回答亲人和仇人。
拜托你了，我的好朋友！
这一天太阳当空的时候，有两个惊人的新闻消息传到泃河湾：
公安局开着小汽车，到北山边的杨庄子逮捕了强奸犯杨瑜珏；
于家的秀姑娘根本没有去县城跟刘明杰结婚，而在这块土地上失踪了！
发表于《百柳》1988年第1期。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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