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有关创作杂文
《多给农村的孩子写点书》
(2)
对一个文学工作者来说,没有比他的作品在读者中产生了实际影响更为幸福的事情了。从那以后,十八、九年来,只要不是因为政治运动而被迫放下笔,我每年都要给农村的孩子们写一些读物。截至目前,我已经出版了《小河流水》、《“小管家”任少正》、《翠绿色的夏天》、《翠泉》、《七月槐花香》、《幼苗集》、《小猎手》、《欢乐的海》、《丁香》和《大肚子蝈蝈》等十个短篇和中篇的儿童故事集。因为艺术水平低,还有其他原因的局限,我没有写出儿童文学的精品。但是这不算太少的数量,起码可以证明我的诚心诚意吧?
我决心为农村孩子们写一辈子
近两年来,常常听到一些专业和业余的作者同志议论:农村题材的作品不好写了。我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感觉。细细地思索一下,这种情形大概是由两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方面是农村的形势变化很快,许多新的具体政策都在试验和推行过程中,作者一时间看不准,或把握不定。另一方面是作者习惯了过去一些创作思想和创作方法上的套套,刚刚摆脱之后又觉得没有了依傍、无所遵循了。例如,“四人帮”作乱的时期,反映农村儿童生活的作品,许多篇章不是写小孩子捉特务,就是写小孩子跟自己坏行为的父母等作斗争的故事情节。这类题材当然可以写些,但是形成了公式,全是一种调门的作品,当时就没有被小读者接受,现在更没有人看了。那么,没有了“敌人”或“坏人”这种对立面,又怎么构成作品生动有趣的情节呢?
我正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有的同志劝我写点知识分子生活的作品,特别是知识分子恋爱题材的作品;说报刊欢迎这类的东西,读者也爱看。这样的作品当然可以写,可是我如果避开困难,另走新径,就违背了我的志愿。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农村的父老和大地养育了我;长期地共同生活和战斗,我们建立了不可分割的感情;几十年学他们,写他们,我对他们比较熟悉——因此,我的誓言之一,就是写一辈子农民,当一辈子农民的代言人。
解决这矛盾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到实际生活中去,通过具体的生活实践和艺术实践来探索前进。关在书房里“思索”是行不通的。我带着疑难的问题回到农村,回到我的“生活根据地”,用今天新的认识水准,重新观察、重新研究农村现状和农民现状。对过去的生活积累也来个再认识。我陆陆续续地在京郊顺义、密云和通县呆了几个月。农村的现实生活永远是新鲜的、丰富的、具有独特色彩的。只要作家稍微地解放一下思想,让自己脱开框框,自由自在地看一看、想一想,就会发现许许多多可以而且十分应当大写特写的题材。那几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我得到的收获却不算少:不仅结合新的感受,构思了一部新的长篇小说《男婚女嫁》(已在河北省大型文学丛刊《长城》上分两期发表),还为我的儿童文学创作吸取了许多素材。例如在第九期《儿童文学》上发表的小说《一粒砂》,就是其中一篇。我的收获不仅仅得到一些写作材料,重要的是,发现农村孩子在思想品德方面有许多可针对做文章的新鲜课题。一九七九年一年间,我起草和修改定稿了十几篇儿童故事,我准备把它们编成一本书给出版社。我希望它印出来之后,能够被送到农村的孩子手里。
我常常想中国的儿童有几亿,今天的儿童具有什么样的思想品德,未来的国家就会是个什么样的面貌。通过文学艺术作品去哺育孩子们的美好的心灵,让他们能够成为无产阶级的优秀接班人,这是多么神圣的使命呀!一个作家的作品,如果能够在自己的祖国儿童一代的心田里扎下根子,伴随着儿童们长大成人,那将是他艺术生命实实在在的延续,是他辛勤劳动的最高报酬,是他事业上最可珍贵的成功!
我没有给孩子们做出应有的贡献,是很惭愧的。我要尽最大努力,多给孩子们写点书,争取写得好一些。
1979年12月27日整理
作者附记:这篇文稿,是从我最近编印的几本儿童故事选集的后记中摘录出来,又经过加工而成的;发表在《群众文化》上,一是替孩子们呼吁两声,一是想跟搞群众文化工作的同志们交流体会,以便得到批评、指导。
发表于《群众文艺》1980年第4期。收入《答初学写小说的青年》。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