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

《朝霞红似火》

（5）

五

    秦玉珠是个不会说谎话的人。过去，她对丁大川的爱情，确实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这一回到红枣村开会回来，这个影子起了变化。金华珍那些恳切的话，把她压在心里的那股子爱情之火，引得越来越炽烈了。她回想起跟丁大川从小时起的无数次接触中，明明确确地认识到：丁大川确实是个难找的好人。自从姑姑提起这件亲事以来，秦玉珠还不曾表示过态度；看样子，就是因为自己不热心，事情才放下来了。

    她回到村里之后，炼铁运动搞得火热，哪还顾得去办自己的私事？过了一个多月，邦均镇大庙会，社里放假，她才借着探望姑姑为由，打扮一番，挎着一只小篮子，要到桥头庄去一趟。这一次，她打算跟丁大川开门见山地谈一谈，了却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姑娘办啥事儿都干脆，不习惯丝丝扯扯和顾虑重重。

    桥头庄也放假，社员们都到热闹的庙会上去了，街里特别静。丁大婶没有去赶会，她留下看家，正在菜园子里收拾她的黄瓜秧。她见了秦玉珠，连眉毛都笑了，一面抖着身上的土，一面招呼侄女坐在葡萄架下的小凳子上，又摘了几根顶花挂刺儿的黄瓜给侄女儿解渴。

    秦玉珠摘下头上的花毛巾当扇子搧着风，左顾右盼地问道：“姑，我表兄到哪去了？”

    “刚推车子出去打气，一会儿就回来了。”丁大婶回答着，又说：“你这丫头，不是千里百里，又不隔山过海，怎么不常来看看我？”

    “我哪有闲功夫到处跑哇？我们正炼铁哪！”

    “你们那边妇女也炼铁？真是了不得，前些日子，我听说红枣村那边有女的炼铁，还当新闻听哩！”

    “是呀，我就是从红枣村学来的手艺。”

    “哟，你啥时候到红枣村去来？”

    “一个月以前，我还在那住了好几天。”

    “你见到一个叫金华珍的姑娘吗？”

    “见了，我们俩要好的很哪，在一条枕头上睡了好几夜。您怎么认识她？”

    丁大婶的眼圈红了：“哎，别提啦，一提姑姑伤心哪。你姑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哇！……”

    “您这是说的哪头话呀？”

    丁大婶的眼泪，像一串珠子似的落下来：“你还不知道？金华珍就是你表兄自己找下的对象！”

秦玉珠听罢这句话，大吃一惊。她再也坐不住了，更没心绪跟姑姑说说话，把带来的一篮子蜜桃倒在凳子上，提起空篮子就走。

姑姑一把拉住她：“今天放假又不忙，吃完饭再走嘛！”

    “不，晚上我们还开会呢！”

    “那也等你表兄来了再走哇！”

    “不，我不找他，跟他没事儿。”

    秦玉珠慌忙地离开那个小院，出了村口，大步向前走着，她的心里乱极啦。这是怎么回事呢？金华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难道我知道了，会破坏你们不成？我是这种人吗？她想起在红枣村那天晚上谈起这事的时候，金华珍反常的样子；也想起，从红枣村回来之后，火一样的心情；她觉得脸上发烧，使劲跺了跺脚：“呸，真没意思！我成了什么人呀？从今以后，再不到桥头庄来了！”

    “玉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多呆会儿就走哇？”

    身边的庄稼地里，一个人大声向她喊着，扭头一看，丁大川正推着自行车，从岔道走过来。

    “我家里还忙着哪，要赶回去。”秦玉珠回答着，觉得这话还不够分量，又补充声明说：“我来看姑姑，别的什么事也没有！”她说了一句谎话，脸上火燎燎的，就急忙顺着小路走了。

    丁大川许久不见金华珍的信，不知内情，他自然也没有猜想过会有什么意外变化；今天趁假日，他把车子收拾一下，决定到红枣村看看金华珍。

    就在这次相会时，金华珍把她和秦玉珠见面的事情讲给丁大川，最后，她冷静而又诚恳地说：“事情就摆在这儿了，眼下就由你来决定吧！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恨你，更不会影响我的情绪。爱情重要，决不是我生活的目的，我知道怎么处理，才是正确的。你放心好了。”

    丁大川听了这个意外的事情，简直要发火了。他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高，两只眼睁得圆圆地盯着金华珍的脸发誓似地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能搞出这样的事情？秦玉珠这个人是很好，有人给我们提过亲事也不假，可是从我这头讲，我只把她当作好同志看待，我并没有想过要娶她。除了你，我这一辈子不会再跟第二个人好了！”

    ……

    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波，都平息下去了，他们的爱情也更加巩固。

    就在他们这次相会时，悄悄地商量好在国庆节那天结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