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短篇小说之

《采访》

（2）

 邦均镇离北沟村十五里地，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陈性安又把我引到食堂里：“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到他家看看。”说着就走了。

她回来时，抱来孩子，一边喂奶，胡乱地吃了几口饭，告诉我把住处安排好了，在她家西屋。我们来到家，她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安睡在炕上，就又忙起来。先用一个细马尾罗筛玉米面，又用小铁勺把玉米面熬成糊糊，盛在碗里，凉在桌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中午我在食堂见过的那个穿花褂的小姑娘又抱个孩子进来，没迈进门坎儿就说：“妈，您怎么不快接小弟弟去？阿姨哄不好他，一到晚上他就哭着找您，要吃奶。”

陈性安接过孩子，搂在怀里，亲了亲脸，又替他擦去眼泪，最后，她习惯地把孩子往腿上一放，用一只手去解大襟的钮扣。那孩子一见要吃奶，高兴起来，不料妈妈又把刚解开的钮扣结上了，对那个小姑娘说：“桌子上有面糊，给放上点糖，我先喂喂他。”

小姑娘说：“您先给他点奶吃吧！”

陈性安笑了：“不行，他今儿个也得发扬点儿风格，少吃一口，支援支援别人……”

这时候，屋子里那个孩子睡醒了，大声地哭起来。陈性安急忙放下怀里的孩子，到屋里把那一个抱起来，然后，她坐在小凳上，一条腿上坐一个，一个孩子吃着一个奶头。两个小家伙脸对脸看着，吃的多香甜哪！

小姑娘端详刚睡醒的那个孩子，问陈性安：“妈妈，他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

陈性安说：“她妈妈下午住院去了。他没摘过奶，保育员哄不了，我把他接来的。”

…………

我在北沟村住了三天，跟陈性安谈过三次，她极力避免谈她自己，更不用说谈她过去那些英雄事迹了。所以，我原来计划的材料，一点儿也没有得到。第三天下午我不得不回到县城去。但是，我郑重地声明：这一次我圆满地完成了采访任务！

                                     1959年北京

发表于《中国青年报》1959年（具体日期失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