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艳阳天 我的父亲浩然》第二十一章(4)
(2015-10-09 09: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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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艳阳天
第二十一章(4)
在新的历史时期,出书难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特别是一些在文学创作上具有一定水平,做出一定成就,但缺乏经济实力又规规矩矩的农村作者更是如此。为了使他们的书稿能够出版,父亲上下奔走,四方联系,终于为一些业余作者出版了他们的第一部著作。那些经过父亲的艰苦努力才得以出版的书籍中,《陈绍谦小说集》具有着特殊的意义。
说《陈绍谦小说集》的出版具有特殊意义,并不在于它是一个生者给死者出版的著作,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而在于它是一部在世的知名老作家,为一位已然逝去的无名青年作者费尽心思,付出艰辛而出版的书籍,即便不能说这件事是绝无仅有的,至少可以说是极为罕见的。陈绍谦是京郊平谷县赵家务村的一个普通农村青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酷爱写作,却屡遭失败。在父亲的扶植、鼓励下,他的作品陆续发表,有的还获了奖。正当陈绍谦激情振奋、信心十足地向理想目标奋发前行之际,形势发生了令人吃惊的变化,他那些写农村真情事、说农民心里话的作品,变得很不时髦,很不吃香,自然也就难于发表,父亲代他转寄的稿件被原封不动地退回。那个时候,写作已经成为陈绍谦顽强地将生命延续下去的一根支柱,父亲不敢把实情告诉他,怕他那孱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父亲只能将那些被退回和又陆续寄来的作品仔细地妥善保管。当父亲在三河建立文联、创办《苍生文学》季刊,并鼓起勇气,担着风险而接过《北京文学》主编的差事,有了发稿权之后,就很快的把陈绍谦的那些积稿解放出来,先在《苍生文学》创刊号上发表8篇,又在《北京文学》的一期上隆重推出25篇。在以后的赞扬声夹杂嘲骂声中,父亲打算为陈绍谦这个“无名小卒”组织一次作品研讨会,但是受到邀请的某些专家学者,不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便是以种种理由回绝,态度十分冷淡。父亲没有被这些让人不快的情况所干扰,继续操办着这个研讨会。在父亲等人的共同努力下,由评论家、教授、编辑和作者等各方人士参加的“陈绍谦作品讨论会”,终于在北京航空饭店成功举行。在那个充满爱的研讨会上,与会者们热情的肯定了陈绍谦的创作成绩,同时也指出不足和继续努力的路途。散会后,父亲一面送被其父搀扶上车的陈绍谦,一面很兴奋地嘱咐他:希望这个讨论会是他创作道路上的一个加油站,一个艺术新起点,往后能日趋成熟,写出更多的精品。让父亲始料未及的是,那个讨论会竟成了陈绍谦与人生、与艺术永别的仪式!会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绍谦便因病永远离开了这个他只度过34个春秋的世界。对他的夭折,父亲非常惋惜和痛苦;在悲哀、惋惜之余,产生想方设法把他留在世上三百余篇小说作品中的精华保存下来,流传下去的愿望。5年之后,《陈绍谦小说集》在各方的支持、努力下终于问世。父亲为这部作者永远也不会看到的书,撰写出充满感情的题为《用灵魂和生命镌刻的碑石》的序言。
父亲一生为业余作者出版的各类书籍写了一百余篇的序言,有些作者不仅不认识,从未谋过面,之前也没有过任何联系。不论亲疏远近,只要父亲认为有必要给予扶植和帮助,身体状况和时间等条件又许可,就从不回绝。
1998年7月初,父亲突然接到来自辽宁省武装警察部队的一封信,写信者是部队的一个普通新闻工作者,听说父亲很关心文学青年的成长,尤其对他们的扶持作了不少努力,因此,想请父亲为他即将出版的第一部著作写一篇序。当时父亲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为了休养身体,做好一些急需办的事情,推掉了许多杂事。但从来信中得知他是个农民的后代,正做着文学梦,在文学道路上苦苦追求、实践了十年,现在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后,父亲不能不决定助其一臂之力。几天之中,父亲冒着酷暑,翻阅随信寄来的稿件和材料,写出了序言。类似的事情在几年前也曾发生过。那是1990年5月底的一天,一个年轻的军人冒雨辗转几地才找到正在京郊开会的父亲。刚一见面,这个军人就急不可待而又兴奋、诚恳的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从小就喜欢你的小说,决心走文学道路。这次出版第一本书,请你一定给作个序;知道你太忙,写几百字也行……”面对被雨水淋湿戎装的年轻军人,不仅使父亲理解了他,同时也立即联想起许多熟悉的农家子弟的面孔,他们自发地迷恋上写作,把文学殿堂看得非常圣洁,把戴着作家头衔的人看得格外高尚。当他们天真的、理想化的心态在圣洁处和高尚者身上碰了钉子之后,又会生发出无限的迷惘,甚至破灭感。现在,要由父亲向这位陌生的青年作者证实那“圣洁”那“高尚”是可以实现还是根本办不到。父亲拿定主意:起码不让他从自己这里开始有可能生发迷惘和破灭感。于是,父亲平等地以热相待,以诚相见,留他在宾馆住宿,次日又专门请了假,与他自由自在地聊了半天,并很快为他的书稿写了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