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早期习作小说之

《一条泄水沟》

（节选）

一

小森林家住在村西头舟河堤的拐弯处，三间草房被高粱秫秸的篱笆围着，房前有一棵大枣树，像一串串玻璃珠子似的大红枣子压颤枝，风一吹，摇摇摆摆，真惹人爱。

清早起来，小森林持着一根长竹竿子把一群大花鸭子往外赶，花鸭子嘎嘎地叫唤，扭扭摆摆地向院外跑去，森林一直把它们都赶到舟河堤岸上，见它们都扑啦啦地跳进水里，这才转身奔家走回来。

正一拐过堤弯，森林就碰见了石山。石山是他的同学，两个今年都十四岁了，很要好。

“喂，小家伙，去干啥呀，这么早？”

“帮我爸爸打棉花尖。森林，你哩？”

“我们互助组打高粱叶子。”小森林说着跳到石山面前小声说：“快干完活，咱下午还上村西我们谷地里捉兔子去。”

“哦，我们晌午就完活。”

两个小伙伴笑着分了手。

二

舟河西岸今年庄稼特别好，房高的高粱，腰深的芝麻，满地的棉花开放了红色的、白色的大花朵，小森林一蹲在豆棵底下谁也找不见他。小麻雀在庄稼地里穿来穿去，它们也像为这即将到来的丰收觉到高兴似的。

小森林帮助爸爸他们打着高粱叶子，你看他打的多快呀，只听得沙啦啦地响声，不一会他就打了一大抱。高粱高，他个子矮够不着，森林便把高粱慢慢扳倒，把叶子打下来再放手，就像爸爸给他剃头似的。

今天天气格外热，钻进这密密的高粱帐子里，连气都出不来，互助组长用手擦着汗，扭转头来对森林问道：

“森林，热的够呛吧？”

“不热！”森林使劲吸了一口气说。

“不热怎么流汗呀？”组长笑了又问。

“流汗也不热。”小森林用手抹了抹满脸的汗水说。

大伙都给说笑了。爸爸在一旁说道：

“要热就别逞强了，到外边凉快会吧。”

“不，你们不怕热，我也不怕热。”

“森林真是好孩子，等过了暑假开了学，我一定套上组里的大骡子车送你去。”

他们一边打着叶子一边聊，不觉又到了地头上，这时，突然从西北角上传来一阵雷声，小森林把小脑袋探出庄稼地往外一看：大黑云彩遮天的漫卷过来，燕子、麻雀在空中转着、叫着，飞进林中、村里，接着，雨点儿落了下来，把高粱叶子打的噼啦啦响。

“快，来天头了。”组长叫着大家忙把打下来的叶子用绳捆好，每人扛着一大捆往村里跑。

小森林紧紧跟在后边。

…………

                                    五四年八月八日于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