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早期习作小说之

《一个麦穗》

（节选）

五月的平原，和风吹卷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好麦地，翻腾起一排排的细浪。前几天大地还是绿油油的，不知是哪位画家替它涂了一遍一遍的金黄颜色，闪闪的晃眼睛。

麦子熟了，该拔了，像下了一道命令似的，舟河两岸的人们都忙起来了。

天一麻亮，大郎庄奋斗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大钟“叮当叮当”震天响，紧随着钟声节奏的是男女社员的脚步声。一群一伙的人们，大雁般的落在早已分配好了的地段里。

冯满田这个小伙子是个耕作队长，他还带着昨晚挑战的那股兴奋劲儿，他像指挥官一样把十五名队员（男的八个，女的七个）分布开，每个人揽三条垄，由南头往北头拔开了。他们前腿一弓后腿一绷，两只胳膊像妈妈抱孩子似的，把大把沉甸甸的麦子搂在怀里，再使劲一拔……。

东方现出鱼肚白，露水珠浸湿了他们的裤腿角、鞋袜，满田还不时扭转头来看隔壁子的陈桂芝大队，他们两队正比赛哩！他又扭过头来看自己队员，小伙子姑娘们都是狼似虎一般，提起挑战比吃粳米干饭炖肉还要香，他们都能够给这位好强的队长作脸，不论哪回挑战都没落过下风。昨个晚上，开完计划收割麦子的会议之后，就商量好头晌把这三十亩都拔完，保证小红旗插在自己的地头上！

他也想起昨天晚上挑战完了，社长魏世芬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们那队干活雷厉风行，对集体的事热心是好的，可是要注意仔细，别像去年秋耕挑战时急急毛毛，虽然完成了任务，却把牲口使坏了。”看她多小心眼儿，这回非让你看看这帮小伙子不会使坏吧？不蒸馒头也蒸（争）口气呀！于是他直起腰来冲着队员们喊道：“小伙子们加油拔呀，小红旗向我们伸胳膊哩！”

队员们像没听见似的，头不抬，手不停，一个劲的猛往头拔，就像河里的小汽船一样向前冲着，划开了黄色的浪花！

太阳升起，倾泻着红色的光芒，它染红了舟河里的水，映红了人们的脸庞，豆粒般大的汗珠，从每一个人的面颊上迸发出来，闪闪发光，可是谁也不肯直起腰来抹汗，恐怕被别人丢下一步。

…………

                               一九五四年四月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