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早期习作小说之

《帮忙》

去蓟县邦均镇赶集的大路旁，有两个孩子坐在一个枯井旁边哭。井旁树上拴着一头乌黒的大毛驴。我好奇地走过去。孩子们看到我，就迎上前来说：“同志！俺俩带着毛驴来赶集买东西，一辆汽车来了，小驴驹害怕汽车，往土坎上一跳，正好掉在这眼井里。”两个天真的孩子说完了，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把我拉到井沿，用期望的眼光看着我。我弯下腰去一看，这井足有两丈深，井里的水刚刚盖住井底，小驴驹在里边拼命的挣扎着。看了半天，我直起腰束手无策的叹了一口长气，表示没有办法，但还没等我开口，两个孩子早已因失望又放声大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大路上跑来一辆胶皮车，赶车的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她听到哭声，忙停下车向我们这边走来。这姑娘穿着一身青地红花衣裳，头发披在两肩，脸蛋被风吹得红润润的，看样子是一个健壮的农村劳动妇女。她跑到我们跟前，简单地问清了情况，就跑到车上，拿着一条长长的麻绳又飞快地跑来，对我下命令似的说：“我下井去捞，喊你们，你们就往上拉。”她挽挽袖口，两只手按着井边，下半个身子先探下去，用脚熟练的摸索着井壁上的石头逢，一节一节的往下移动，到了井底用绳子把小驴驹的蹄子拴起来，就对我们喊着：“拉呀！拉呀！”两个孩子和我，用了很大的劲才把小驴驹拉上来，小驴驹被松开了绳子，抖擞了一下身上的泥水，就跑到大毛驴旁边，大驴使劲的舔着它的全身。一会，那姑娘也上来了，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一个干净整齐的姑娘，几乎变成了一个泥人。两个孩子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感激地说：“大姐！到我们家去吧！让我娘给你洗衣裳，做饭吃。”姑娘掠了掠头发亲切地说：“不要紧，我还忙着哩，往后出门带牲口可得小心呀！”说完就跳上自己的胶皮大车，鞭子一扬，大车又沿着大路往集镇走去。

    我呆呆地站在井边，胶皮大车已经跑得很远了，那位姑娘的形象，在我的脑中，却变得更高大强壮起来。

发表于《新中国妇女》1954年第三号。署名：梁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