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早期特写之《姊妹情》

(节选)

在去高崖采访途中，偶遇一位青年妇女，她热情地向我打招呼，随后，向我讲述起一个普通农村姑娘的故事。

你要到水库访问王新兰，那可太好了！俺去看她刚回来；过晌正好该她歇班，你千万去访访她，保管你会学到好多东西。来吧，你看这棵柳树下多凉快，歇一歇，顺便俺贡献给你一点材料。

俺们不是一个村的，她家是高崖公社姚家庄；过去只是耳闻有这么一个人——一个青年突击队的模范队长，没见过面。这次到水库才认识她。

高崖水库开工的时候，一齐上阵的有三万人，这里边妇女占一万多。一万多妇女，除少数几个当过干部的之外，都是长这么大没有离开过家。这一次被高崖的水利建设工程给聚来了，住南的，居北的，年纪大的、小的，各种各样性子的，都成了一家人。俺们刚到那会儿，工棚还没有搭起来，山坡上，野地里，除了雪就是冰。大伙虽说不习惯，可都抱着决心，要克服困难，经住这一场考验。有一天下午，高崖民工团的党委书记韩奉运来到俺们工棚，跟俺们谈水库远景，说这水库是昌乐县开天辟地的第一项大建设；这是三十六万人口的大事业，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办好；还说，水库建好之后，能浇全县土地，能发电……听着听着，把俺们乐的嘴都闭不上了。接着，她又对俺们说：“妇女要在这次水库建设上大显身手，立大功，给以后妇女参加建设开一条路子。”她提出要建立一个妇女打夯队，等搞成功了再普遍推广。问俺们谁愿意参加。书记的话音一落，就有六七个人报名了，俺报名之前，心里嘀咕一下，打夯什么样？妇女行吗？韩书记说：“好，就你们七个，再另外给你们派个队长来。”听说派队长，俺们几个抢着问：“派哪个？”韩书记说：“派王新兰。”听了王新兰这三个字，可把俺喜的不得了。韩书记一走，大伙就谈论开了，谈王新兰领导下的青年突击队，团结的像个铁疙瘩；谈她夺高产，成了全公社的红旗。俺们大伙的心里都在想，这位大姐，一定是久经考验的干将，不然，怎么能把众多的人，团结的那么好？她一定又高又大，不然，她哪有劲搞出千斤高产？听说当天王新兰就搬到俺们工棚来住，俺们先给她腾好地方。等呀等呀，等好久都不见她来，心里那种急劲就不用提了！

当时是夜长天短，老早月亮就出来了。俺们正在棚里等得发急，外边响起一阵脚步声，大伙当是王新兰来了，跑出去一见，原来是个身段苗条的小闺女。她十七、八岁的样子，又细又小的个子，短发、窄脸、淡眉毛，只有两只俊俏的眼睛闪着讨人喜欢的光。她安安静静地走过来，向俺们微笑着打招呼，径直往俺们的工棚里走。俺说：“同志，你走错路了吧？”她微微一笑，回答说：“韩书记派俺到这里来的。”俺背后有人问她：“派你来干什么？”她说：“参加打夯队。”俺赶忙告诉她：“俺们人已经够了，别心急，等搞成功了再吸收你。”这时已经有人起了疑，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王新兰。”哎呀，她就是王新兰？她跟俺想象的那个人离的太远了，可怎么让俺把她俩对在一块呢？别的好几个也同样愣住了。不过，闺女们凑在一起总是容易熟的，不大功夫就说笑起了。俺就是这样认识的她。

第二天起早集合，俺才留神看到，俺们这个打夯队的人，差不多都在十七、八岁的年纪，队长站在那儿，尤其显得小。这一看，俺心里凉了半截；就凭这几个人，还创什么奇迹，真是胡来。队长站在队前要讲话了，俺好奇地听着，两眼不动地盯着她那两片薄嘴唇。她说：“贯彻百年大计，打夯是重要的关节；咱们这个队是开路先锋，搞的好坏对别人影响很大，咱们姊妹们一定要同心合力，保证把它搞好。”俺心里想，看你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果然没出俺的意料，第一天就发生问题，你说糟不糟？那时，俺们拉着队往工地走，一路上，只见男子打夯队又喊又唱，一个领夯的人故意朝俺喊：

快往那边看哪，

来个妇女打夯队哟，

瞧她们的劲呀，

一个蛤蟆四两力哟……

…………

                              1960年8月2日草于昌乐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