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浩然老师讲课
董梦知
这些天来,随着失去浩然老师的悲痛,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挥之不去。细细想来,那是一种思念之情。
我初识浩然老师是在1974年初夏,他到门头沟区给业余作者讲课。 那年代, 社会上流行着一句俗语“一个作家八个戏”, 用来形容“文革”时期文艺界的衰败景象。堂堂一个大国,就剩下一个作家,那就是浩然。能看到的唯一现代小说是他的《艳阳天》。我当时作为业余作者,为能见到浩然这样的大名人而激动。但当见到他时才发现, 他质朴无华,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名人架子。这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开口便讲:“我不是什么大作家,我原本就是个农民。我要一辈子写农民,给农民写。”一句质朴的话,引起了大家会心的微笑,一下子拉近了他与大家的距离。接着他讲述农村题材的创作,他对农村生活真是太熟悉了,他对农民真是太了解了。因为他长年住在农村,从没离开过农民。所以他讲起农村来如数家珍,写起作品来也就驾轻就熟。他讲的课不但让人爱听,还给人一种听不够的感觉。
以后几年, 他又多次到门头沟与我们座谈, 指导创作,分析作品。他在介绍创作经验时毫不保留;他在讨论问题时和大家平等相待,特别是“四人帮” 垮台后,大家无拘无束地展开思想交流,自然而然地使人对他产生了一种亲近感。每次听他讲课,都会有很大收获并受到新的启迪。后来,我调到市文联工作,与他虽同属文联系统, 但却很少见面。有他的讲座时,我都争取参加。而有一次去听课时发生的一件小事,却使我铭刻在心。
那是1990年后,浩然担任了《北京文学》主编。有一次在京西一处园林宾馆举行笔会。会期两天半,最后半天是浩然主编总结发言。我接到会议通知后,因工作忙碌不能脱身。最后一天下午,我终于挤出时间,匆匆赶到了会场。当时是午后一点左右。正是大家午休时间,为了不打搅别人,我就在客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开会。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梦知,你怎么在这里休息?” 我睁眼一看,啊,是浩然老师。我赶紧站起来解释说:“我刚赶到,在这里歇会儿就行了,别麻烦人了。” 但他说要给我找个房间休息。我赶快阻拦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开会了。你下午还要做总结,那么忙,快去休息吧。” 我把他劝走后,又坐在那里眯瞪起来。过了一会儿,浩然与管会务的同志来了,告诉我,有个房间里还有张空床,你去歇会儿吧。恭敬不如从命。看我跟着会务同志去了房间,浩然才离开。
我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心中忐忑不安。我原以为浩然老师休息去了,他却是去找会务同志给我安排房间。下午他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想着我这个普通作者,为了让我休息而他自己得不到休息,他却全然不顾。这对于一位德高望重的名作家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事情虽小,但足以反映出他的人品和为人。这件事令我终生难忘。
(作者为北京民协原秘书长)
原载于2008年《北京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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