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留梦河谷真是一个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迷宫。千条溪流环绕群山：万倾翠竹簇拥诸峰。清泉击石，叮咚作响；瀑布撞壁，浪花飞溅。阳光灿烂之日，云兴霞蔚，气象万千：风雨如晦之时，烟雾迷蒙，变幻莫测。遥望这梦一般的河谷，我想，假如你不是一个无心留梦，白来一趟的傻大，憨二，也不是一个有意流芳，到此一游的张三李四，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留梦河谷里的一个“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有趣的隐者故事。

留梦河谷山坡下，有二户原住民，两家相距不到一里路。平时你在他们二家，连一只羊的影子也见不到，可一到寒冬腊月，每家就会突然冒出几十只肥大的山羊来。二家出售的山羊，肉嫰味美，独特的风味，使其远近闻名，身价百倍。特别是留梦河谷开发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后，慕名前来讨教如何喂养这种山羊的求财者，络绎不绝。可惜，那些兴冲冲跑来，满想抱回一堆金元宝的财迷们，结果只能气哼哼地带走一个破碎的发财梦。这也难怪，他们连一根羊毛也没看到，从何谈起养羊？可是，这几十只高品质的山羊从何而来？肯定不会天上掉下个羊妹妹，也不可能石里蹦出个羊悟空。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我偏偏天生带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遗传密码，我决心揭开这个谜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功夫。我的好朋友余莉的表妹，就是其中一户姓李的小女孩。李家小兰真是人如其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宛如空谷里的幽兰，清纯可爱。余莉和她表妹一家的关系看来非同一般。欢声笑语之中，小兰寥寥数语就为我们点破了她家养羊不见羊的秘密。原来每年正月过后，山上的冰雪一旦消融，她家一只年老的母山羊，就带领几只小羊羔上山去了，从此，它们就消失在茫茫的群山之中，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无人见其踪影。可是，一旦到了大雪将要封山之时，老羊就会带领五六十只肥壮的山羊，从大山里凯旋归来。主人家只需准备一点晒干的毛豆壳，为回家过冬的山羊吃就可以了。至于这些山羊在深山老林里如何繁殖生长的，从来没人知道。“这些山羊一年也不回来一趟吗？”我睁大了双眼，好奇地问道。“前年夏天有次例外”，小兰迟疑了一下说道，一个狂风暴雨的深夜，老山羊意外地领着它的子孙们悄悄地回了家，可是，只住了一天，雨刚停，它们又轻轻地离开了。为何出现这次破例? 是离家日久，思亲心切？还是专程赶回躲风避雨？或许只是回家报个平安，老羊不开口，没人说得清，讲得明。还有一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事；他们二家的山羊，从不同一天上山，但是一定同时下山回家。一百多只山羊的队伍，一旦走到二家的叉路口，立即自动分开，各自归队回各家，绝对不会有一只差错。我想，不光我们这些常人弄不明白，恐怕就连大生物学家，也未必解释清楚这些山羊如此高的智商和情商，是如何产生的。

“我的傻妹妹也，你真是枕着元宝在睡迷糊觉。现在山羊卖得这么贵，你为什么不让老羊多带些羊羔上山去繁殖，这可是无本生大利的买卖呀。余莉好像突然发现了金灿灿的新大陆似的尖声叫了起来”“我家的羊多了，别人家的羊吃啥呀。山那边还有几家也是这么放养的，好多年来从没人坏了这规矩。”小兰笑盈盈地一口回绝了余莉的建议。“请电视台来拍个专题片，包你一炮走红荧屏。”同来的陈华，迫不及待地又想出了一招。“请问怎么拍？”我笑着反问陈华。“留梦谷千山万林之中，你到何处找到这些山羊踪迹？即使你拍到了它们的身影，你又如何能证实它们长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一个周老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天下尽知。难道你还想搞出个纠缠不清的李山羊来给人们逗乐？”我的话音刚落，立即引来一阵哄笑。小兰笑后，严肃地说道；“上个月还有一个大老板要来我家投资建什么山羊养殖场，我爸根本没睬他，俺们山里人只要日子过得平和就满足了，好好的大山，你非要瞎折腾它干啥”？

小兰姑娘几句朴实的山里话，羞得我们这些整天琢磨名利的凡夫俗子无地自容，我终于明白了留梦谷命名的含义了；这是朴实的山里人委婉地告诉世人，请留下那些想打河谷歪主意的迷梦。

请你细想一下；也只有清心寡欲，同大自然倾心融合的有缘人，才能听懂这些可敬的山姑，可爱的山羊故事。请你联想一下；把世上那些恩将仇报虐待父母的逆子与这些温柔可爱的山羊相比，称他们为畜生，实在是抬举他们了。请深思一下；那些痴心的父母，他们与其含辛茹苦的养育那些咬人的白眼狼，真不如到留梦谷领回一只忠心耿耿的山羊，用来感受一下温馨的亲情。留梦谷要我们留下的是谬误的迷梦，却又是我们诞生美好想象的故乡。举目遥望留梦谷重峦叠嶂的远方：白云朵朵，飞鸟点点；侧耳聆听留梦谷千山万壑的深处；松涛飕飕，竹海萧萧。凝神静思留梦谷里的那些“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山羊们，我虔诚地行了一个注目礼。再见了，神奇的留梦谷！再见了，可敬的小山姑！再见了，可爱的小山羊!轻轻的我走了，如同轻轻的我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