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暖
张亚凌
总有一些往事,一直在记忆深处探头探脑,从未沉睡过。如光,在灰暗时照亮心路,似火,在凄寒难耐时取暖,像水,冲刷掉欲附着在心头的污垢。
1976年,我六岁,随母亲去镇上赶集却将自己走丢了。影影乎乎,是跟着一竿子糖葫芦走丢的。
母亲有事要办,让我在街道的一个拐角等她回来。我等得不耐烦时出现了一竿子糖葫芦,就舔着嘴唇咽着口水忘了母亲的叮咛。自然没吃到糖葫芦,又记不起走回去的路,一定吓傻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稀里哗啦。
有个老婆婆弯腰问了我很多,我只说我妈让我在拐角等她,我跟着糖葫芦跑到这里回不去了,边说边哭。婆婆拉着我去了好几个拐角处,我都说不是,她就和我一起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其间,老婆婆还买了个烧饼给我吃。直到下午快散集了,她拉着我站在镇上最大的十字路口。
现在还记得那个情形:母亲一直给老婆婆弯着腰,说着感激的话,说得老婆婆满脸受用不起的不好意思。这些年,每每有人提到70年代人们生活窘迫,恨不得一分钱掰成八分钱用时,我就想起了那个老婆婆,那个烧饼。
1988年的冬天,已经晚上12点多了,我还在教室里解数学题。
对数学一直很惧怕很讨厌,如果数学是个人,我定会一脚把它踹进太平洋,哪怕因此让自个的腿脚都骨折!可它不怀好意地在高考的独木桥上等着我,纵然恨得牙根疼也得好好对付它。撕了揉了扔了一页又一页,依然没有思路。
抬头,李青峰老师竟然站在旁边。不会?我给你讲讲。李老师拿起笔,一个步骤一个步骤仔细地演示给我。临走催促道,赶快回宿舍休息,明儿还得上课,——不敢上课迷迷瞪瞪晚上又熬夜。
直到高考结束,我倾全力苦解狠做的数学也没及格。可做老师快三十年了,我一直记得那个晚上,记得李老师给我讲题的情形,温暖了我的求学时代,也照亮了我的从教之路。
1991年的夏天,似乎流行滑旱冰,一到周末,三个女生宿舍的姐妹们就去旱冰场,租双旱冰鞋,疯大半天乃至一整天。
刚上大学,姐妹们还都没有找到骑白马的,旱冰场上也是呼啦啦叽叽喳喳飞过一群百灵。终于在一个周末将我也拽了去。穿上旱冰鞋,打死都不敢移动一下,把手交给谁都不如交给围栏安全。
一直很尴尬地抓着栏杆站在那里。一个瘦高的男孩滑了过来,稳稳地站在了我面前。“我带你。”说话间手就伸了过来。瞥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没敢搭腔。“没事,我的手比栏杆还可靠,几个人撞过来也倒不了。”他依然伸着手。
那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到除父亲兄长外异性的手掌。他的确滑得好带得好,有力的手臂给了我很踏实的感觉,轻盈的身影带着我穿梭在人群中,惹来姐妹们的坏笑。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旱冰场。后来,据姐妹们说,那小伙还问过她们几次。
我是个嘴笨手笨心又拙的人,从学习到工作,从做事到做人,一直很努力又一直不够完美。有时连自己都沮丧:这样的我,谁会喜欢啊,也难怪抬腿就是坑,还常常孤立无援。可每每想起91年的那个夏日,那只手,就觉得自己也曾被照顾过,心帆便又再次鼓起……
那些年,那些事,如光,似火,像水,让心儿有温度,不迷失,且一直澄澈。
刊于《孝感日报》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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