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张亚凌                        

天气不错的下午，总会有个中年男人推着老人在公园里散心。

老人头歪斜，嘴巴倔强地拼了命抽向一边，身子连同腿脚都动弹不了，倒是弯曲畸形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推轮椅的男人50多岁，看上去实在又健谈。你只需抛个问号过去，就可以享受听觉盛宴了。

         “我父亲，下了一辈子苦。农业社那会儿，一个顶仨，能行人！”听得出儿子话语里的骄傲。“有一阵子，当队长还兼会计，能两手打算盘。”他边说边比划着双手打算盘。“我14岁，我妈害病，钱没少花人还是没留住。最小的妹子6岁，老大18岁。我妈走了我父亲没有搭人过日子，管吃管穿，拉扯我们兄妹五个……”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你更不能嫌弃老人了。之所以提醒是我知道照顾老人的事，琐碎，做一做，就烦了躁了，就想撂挑子。我身边就有老人，生了几个孩子，到头来老无所依。

        “那是必须的，还有那几个监督哩，天天都跟老爷子视频。人家都在外面忙大事，人不在跟前钱跑得欢，我就只是出点力。”

他又说起过去的苦日子，外婆跟妗子们帮衬着照顾他们一家子的穿衣戴帽，说到外公将老父亲当成亲儿子，就差分房子了。说别看老人说不了话，他舅舅来了，高兴得很。还说，人老了，不能动了，连自家都照顾不了，心里还清爽得很。逢年过节给老伴烧纸送寒衣，给老丈人家该送的礼，都记着呢。 

“这人，”儿子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老人，“不管谁，只要给他一点点好，都在金纸里包着裹着，想着咋样还给人家。”

          能行人不少，好人也很多，能行的好人绝不是遍地。一个男人拉扯几个娃，队长兼会计，妻子走了还能跟丈人家关系那么融洽，我只是听听就竖起了大拇指。 

         “我提前退了，专门伺候老爷子。人家——”他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老父亲，“以前最不看好的就是我，我从小爱捣蛋爱惹事，结果那三个跑远了，只有我在跟前，还指望上我了。”而后，他还归结出一点，有大出息的娃，是生给大家生给国家的，没大出息留在身边的，才是给自家的养老送终的。

          我也跟着笑了，调侃道，看来能在小县城小公园带着大人露面的，都是爹妈的亲儿女啊。

        刊于《今晚报》2021年10月22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