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布熊的小女孩

长歌（张亚凌）

小区门口。一个抱布熊的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戴着发卡，头发还是那么散乱，苹果绿的外罩,掉了一两个纽扣，就那么在风里敞着，衣角随风肆意地扭动着，似乎一点都没有不称职的羞愧。布熊一直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脸蛋，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大大的，圆圆的，流淌出来的，我读不懂是无助是茫然，抑或是奔涌着的悲伤？总之不是那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家长也太粗心了，天已经开始变冷了，也不注意给孩子穿暖和些。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了那个小女孩的事，她在等妈妈。

给我说的人，也不是小女孩的亲人，只是同一个小区里的大婶，时间久了，熟悉了，她知道了小女孩的一些情况。她一脸气愤，边骂着“狠心的女人”，边给我说着事情的原委：小女孩的妈妈说出去打工，多半怕是跟人跑了。都两年了，原来的手机号码都作废了，连个确信儿也打听不到。走前，就给孩子买了那个布熊。孩子奶奶当时就在跟前，给娃说的话，好听得很。

那位大婶就我学起了女孩妈妈临走时说的话，——许是听孩子奶奶说的吧。

   你想妈妈了，就抱着布熊在门口等妈妈，妈妈出去几天，给你挣钱买好东西。你不要把布熊弄脏了，弄脏了妈妈回来就认不得我娃了，只有我娃有这么漂亮的布熊，谁抱着新新的漂亮的布熊，谁就是我的娃，记住没……

   骗子，真是骗子！唉——，人说女人六十都没家，那么乖的娃，都舍得扔下？临了，那位大婶还是很气愤很气愤。那表情，足以让我相信：那个妈妈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定然会一拳打过去的！

   大婶还说，孩子和她奶奶现在是跟着叔叔婶婶在咱小区里住着。我问那她爸呢？大婶说，谁晓得，那家情况复杂得很。

   后来的日子，我就留意起那个小女孩。

   一次突然下起了雨，没带雨具，我匆匆忙忙往小区里跑时，瞥见她蜷缩着站在商店门口的房檐下。我问，你咋不赶紧回去？她怯怯地说，我怕把布熊淋湿了，淋湿了就不新了。

   又有一次，她蹲在小区门口哭鼻子，我问她怎么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说，她们要玩我的布熊，我没给，她们就夺了我的布熊在地上踩。她那黑黑的小手抹着眼泪，——真像个猫脸。我想笑，却觉得鼻子酸酸的。取出一块湿巾给她擦拭了一下，叮咛道，要勤洗手啊。阿姨，她突然问我道，我的布熊被她们弄脏了，我妈妈是不是就不认得我了？ 

   我的眼泪还是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我没敢看她，说了句，傻孩子，你妈认的是你，不是布熊。而后快步离开了。

后来，也听说小女孩的叔叔婶婶跟奶奶间，为了她没少吵架。

再后来，听说，小女孩不见了，连同那个布熊。

选自《唯美阅读：把自己当成一粒种子》一书（煤炭工业出版社）

715399  陕西渭南市合阳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