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致的花发卡
(2021-05-19 06:24:41)
跟我家隔三家的红艳有个花发卡,分不清是玻璃还是硬的塑料,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分不清不是我笨,是她都不让我靠近看,更不用说摸一下。她举着,晃着,我只能远远地看。
红艳原本就是个爱臭美的丫头,就那稀稀疏疏的几根黄毛,见天都梳不同的辫子。有了花发卡,那得意样,就像长出角的梅花鹿,总是蹦着跳着,都不会好好走路啦。我敢保证,她就是戴一头花发卡,那一脸雀斑也不会少一颗。哼,戴上花发卡,反倒更让人注意到她的头她的脸,一脸难看的雀斑。幸灾乐祸地将这一发现悄悄地说给春妮,春妮看着我,一脸认真地说了句“反正红艳有花发卡”,撇下我的碎嘴,继续去看天上的云彩了。
我要是有了花发卡,会让全巷子的女娃娃使劲摸,摸完一人再戴一次,不,戴一天,晚上睡觉都戴着。当然,必须红艳在场,还有春妮,气死她们。
还没走出巷子,云婶就拦住了母亲。她一抬嘴就没完没了,也不用母亲回答。说她娘家那不听话净惹事的兄弟,说老给她家添麻烦的小姑子,说起自家娃倒是满脸开花……我已经不耐烦地用鞭子抽打着地面了,用脚踢着土块了,她还在说。仰起脸看着云婶飞快闭合的嘴巴,真恨不得把她揪到墙角去。她完全可以自己对着一面墙一棵树,甚至天上的一朵云,爱唠叨多久就唠叨多久,干嘛一定要拦住母亲,拦住向我飞来的花发卡?
她只顾自己说,压根就不看我绷着的脸撅着的嘴,真气人。
这时,一个跨着笼的女人从村外跑过来了。“赶紧过来,赶紧过来,不敢把人淋感冒了”。母亲往里挤了挤,打着招呼。俩人只说了几句话,就拉扯出彼此亲戚的亲戚是亲戚,立马亲近得像多年没见的姐妹。
她一看就是个热闹人,说话间就从笼里取东西了,给我和母亲一人递过来个绿皮小瓜。“刚摘的,咱地里的香瓜。尝尝,甜得很。”临走,我已经改口叫她姨了。姨还硬给我们留了几个香瓜,拍着我的头说,明儿跟你妈来姨家,姨给咱摊煎饼,做好吃的。
第二天,母亲真烙了几个油酥饼带我去了姨家。姨家还有个小姐姐,只比我高两级,墙上都是小姐姐的奖状:
“三好学生”“数学科第一名”“语文科第一名”……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神仙姐姐了,咋啥都好,太厉害了。
我一直跟小姐姐在一起。她竟然有好多语文课本以外的书,没有语文书厚,有大有小。她说那叫杂志,也是一种书,是城里的大伯给她带回来的,还很慷慨地送给了我两本。
拿到那两本书后,我就不停地暗示母亲该回家了。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看那两本杂志。不对,不是看,是读,像读语文课本一样,一字一句地读,甚至读出声来。偶尔抬头跟母亲对视,我们都很欢喜。也记得那天一回家就坐在院台子上接着读,直读到月亮上来。也第一次产生了疑问:会不会好看的都在语文书之外?也是那以后,我开始搜寻书,只为了读时的开心。
还记得在小姐姐家的桌子上,也看到了一个花发卡,跟红艳的一样好看,竟然没有摸摸的想法。那一刻我满脑子都是遇到神仙姐姐的欢喜,哪顾得上一个花发卡?
读书的滋润,是戴上满头花发卡也比不上的。又或许,书也是真真正正戴在头上的无比漂亮又隐形的花发卡,会让我变得更好看。
一有机会,我就想去姨家。好像那时跑姨家找小姐姐,不仅仅是想看书,更乐意看着小姐姐,只是看着她就行,也不用她搭理我。她做自己的事,我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她的书。看看书,看看她,慢慢地就将自己看成了小姐姐的模样。
或许有很多事,不管是美妙的还是糟糕的,就在那里等着与你相遇。不早,也不晚,避不开,也躲不过。当然了,也都与品性有关。就像,我有个极有耐心听云婶唠叨又不愿意白受人好处的母亲,才有幸遇到姐姐,也成就了自己的今天。
7153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