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陪你一程

张亚凌

母亲爱我胜过爱她自己，我心疼她如同揪自个的心。

　　当我开始独自带着年幼的儿子生活后，母亲省吃俭用也要承包外孙的奶粉钱、衣服钱。她说城里热闹想在城里住一阵，压根就不看我脸色地赖在了我身边，实则是怕我想不开，提防我做傻事。我辗转反侧，她一定隔墙也能听见。可她既不能说出自己的恐慌，亦不能进入我的世界。而当母亲被家庭琐事纠缠到几近窒息时，当那些走进同一家门的人却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时，也只是伤害了我忠厚隐忍的母亲。我无法将她身边的荆棘拔掉种上芳草，只能笨拙地将她接进我的家。可她内心的愁苦与荒凉，却是我无法驱逐的。我心疼母亲为她难受，也同样无法分担她的悲伤。

　　亲亲的母女，宁愿为彼此献出一切的俩人，却只能生生地看着对方深陷伤痛而无从介入，更不能分担。

　　我疼爱儿子，一如母亲当年掏心掏肺地爱我。儿子对我的牵挂，一点都不逊色于我对他的爱。

　　我祈求全世界的好运都落在儿子身上。我发誓如果儿子真要承受什么，那就十倍百倍地转降于我。可别说大的远的，仅仅为了考试，儿子夜夜苦熬，失眠落发，我能奈何？心急心疼却束手无策。我甚至逃避直面儿子与他对话，唯恐不能缓解、倒却加重他的焦灼。

　　真的苦，原来真的无法分担，像曾经母亲与我。半年前，因肺上结节的影响，我咳嗽数月。当吃药打针无济于事后，我咳嗽得整夜整夜不能好好休息，到后来失控般彻夜猛咳。一抬头总能看见儿子靠着门框，紧锁眉头，满脸惊恐。我无法安睡的日子，他同样不能成眠。他给我倒水捶背，成了我生活的照顾者。瞅着他满脸焦虑，比病痛更让我难受。

　　亲亲的母子，同样视彼此为生命，同样只能眼巴巴地无比揪心地看着对方承受痛苦而无从稀释，同样不能分担。

　　如此一想，心生荒凉，再近再亲，都是平行线般在苍凉中独自行走。再爱再疼，有时都无法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雪，更何况堆积在心头的苦？每个人，都在这尘世间独自行走。无法躲避的风暴，难以应对的雨雪，猝然降临，也只能自己扛着。

 既然如此，能陪一程，就好好陪。

刊于《今晚报》5年6日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