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作文

张亚凌

闺蜜是初中语文教师，我去她的办公室时正赶上她批阅作文。初中学生的认知感悟到底与小学有多大差异？我的孩子正上小学，心生好奇，就翻开了作文本。
  “……今天，我扶了陌生的老爷爷过马路，帮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妈妈，扫了小区里的一片空地，真开心。”闺蜜批的是“良好”。
  瞎编成这样是骗鬼啊？我直接喷向闺蜜，说只有脑子进了大海的人才会认为这种作文是“良好”。闺蜜到底有涵养，她笑着解释道：你看，总分总结构，长段、短段隔开，行文结构没问题；有叙事，还是三件，内容充实；一心想着他人，思想积极阳光。咋不能得“良好”？
  我是气不择言，说这二货一天到晚就在外面转悠找好事做？啥好事都能叫他遇上？他给自己家里做啥了？他有时间写家庭作业吗……闺蜜不以为然：只是一篇作文干嘛较真？我干嘛就不能较真？写作文的目的是引导孩子认识自己观察社会思考人生，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较真是因为想到了儿子，想到了作文对儿子的伤害。
  “……我觉得让迟到的学生一个早晨不准上课站在教室外面是不好的，迟到本来就耽误了学习时间，为什么还要那样惩罚？老师有时也应该允许学生解释，有时迟到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儿子作文的一部分，老师的批语是“肤浅，消极，思想认识有问题”。

什么叫“肤浅，消极，思想认识有问题”？作文题目不就是《我想说句心里话》吗？孩子的心里话一定必须是“深刻，积极”？那哪里叫“心里话”？

还记得2013年高考作文给了个材料，说一种鸟只需衔一根树枝就可以飞越太平洋：累了就将树枝扔到水面上，飞落到树枝上休息一会儿，饿了就站在树枝上捕鱼，困了就站在树枝上睡觉。而重庆有个理科生，他通过浮力、水的密度、木头的体积、鸟的重量等一系列论证推算，得出这是绝无可能的，从而调侃道：傻鸟故事傻鸟道理，傻鸟才会相信。整篇文章，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推理严密语言生动，紧扣小鸟飞越大海，却得了零分。理由是态度不端正，逆主题。

天哪，“言为心声”就是“态度不端正”，持有科学态度且见解独特就是“逆主题”？作文何时变得如此装神弄鬼了？

写作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是用文字来明晰自己的条理展示自己的认知，是用写作来丰盈自己的内心从而与读者分享自己的思想。说穿了，写作就是用真的心写出真的情、实的感，让自己的思想像阳光一样温暖或照亮读者，或者像一把剑劈开阴暗透进光明。倘使写作沦为在既定模式中应和既定的高调，还会击中我们柔软的心并产生共鸣吗？

在教师的引导下瞪着眼说瞎话，作文能不疼痛能不伤心？

刊于《语文报•教师版》2020年3月5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