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童年
张亚凌
课间,一个大胆的孩子凑过来问我,老师,你们小的时候过得有意思没?
一句话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儿时的欢喜像突突的泉眼,喷涌着泛滥着……
儿时,我性子野,也最讲义气。为了给小姐妹出气,跟门口的男孩子都打遍了……为此大人们喊我“三小子”,唤我“野丫头”,有人干脆直接吼着“女土匪”。我一闪面,就有动静,总是带队出征。踢里哐啷是前奏,像热锅里的豆子噼啦啪啦地蹦跳着的欢声笑语是主旋律。
我们比赛看谁上树快,有时已经决赛出最快的了还停不下来,因为差别不大,有人不服气。会继续比,比耐力,看谁爬的次数多还一直领先,以至于大家变成“爬上”“滑下”。
欢乐从来都是花,是浪花溅起就会落下,是鲜花绽放就会零落。欢呼雀跃后,才发现有个伙伴的裤子磨破了,她妈是巷子里有名的母老虎,骂起人来屁股一拍能蹦起老高,我们立马被愁容笼罩。当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我这个罪魁祸首时,隐隐的,我意识到应该是我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我跑回家,在母亲的针线篓里找到线、针。让那个伙伴在麦秸堆后脱了裤子,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手笨脚地穿针引线,还边缝边正反对比着,看能不能被察觉出来。嗨,还别说,虽谈不上瞒天过海,可瞒过那只粗心的母老虎还是问题不大。
后来啊,一有她不配合的问题,我就会搬出自己的“丰功伟绩”我都给你缝补裤子骗过你妈来要挟她顺从我。其实我们在很小的时候都知道,谁也要挟不了谁的,只是彼此玩得来心里在乎罢了。就像我吃的第一块奶糖是胖妞给我,因此至今都感激她,好像以后所有的甜,都是那块糖发酵出来的。
上树很带劲,下沟也不错。
“下沟”是技术活,一条条羊肠小路通往沟底,是双膝弯曲双臂展开,滑翔而下;还是像刹不住闸的车,嘴里“嘟”着飞速冲下;亦或是提着裤腿战战兢兢小小心心,慢慢走下去?
沟似乎太小了,容纳不了我们的快乐,于是空气里都跌宕起伏着大大小小的快乐。沟边,春天看花秋天采野果;沟底是条河,夏天戏水冬天滑冰,沟的四季丰盈着我们的快乐。
沟就在小巷子的尽头,每每到了吃饭时间,大人们在沟沿上喊自家孩子的声音就此起彼伏。我的父母一般不会喊我,我们姐妹多,他们很忙,没爷爷奶奶帮衬,能吃到嘴里就不错了。一听到别人的父母喊,我就知道该回去吃饭了。
除了下沟玩,我们还会搭伙去镇上,一分钱没有去赶集。目的明确,去瓜摊捡拾瓜子。
有集会时,街上会有人摆张低矮的小饭桌,西瓜是称斤卖,在瓜摊边切开吃。有人边吃西瓜边将瓜子放在桌子上,我们就过去,一只小手像抹布一样将瓜子抹到另一只手心里。有的人不懂事,直接将瓜子吐在地上,我们就像小鸡啄食般一个一个在地上捡拾。
一次,当一个小伙伴过去准备拿桌子上的瓜子时,摊主一挥手,恶声道“一边去”。我们几个胆大的就过去理论:别人掏钱买了瓜,瓜子又不是你的,凭啥不让拿?那摊主没好气地手一抹,瓜子远远地跌落到地上,他恶狠狠地说,跟要饭的一样,捡去!
当那几个小伙伴要去捡时,我很快过去用脚踩,用脚蹍……而后用脚踢过去说“还你瓜子,还你瓜子”……而后,我们跑了。他是绝对不会追的,因为他有摊要守啊。
小孩子也有尊严,岂容侮辱?
瓜子捡回去后,在水里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到小木板上或者窗台上。晒干后,就成了衣兜里的零嘴。当然,胆小或脸皮薄的,我们也会分给她们,有福同享嘛。
当然“共享”不是一个新词了,它一直温情地流淌在我们的童年里呢。
每个孩子都有个装宝贝的盒子或罐罐瓶瓶,里面有:各种颜色形状的纽扣,弹珠,甚至颜色与众不同的小石子儿……胖妞居然有个子弹壳,海娃有短小的各色彩笔,春草有个海螺,灵芝有各种玻璃纸……我们可以交换着保存对方的宝贝。就像红梅的银镯子,亲吻过我们每个女娃的手腕儿。就像我的发卡,她们都戴过。
物质匮乏的童年却洋溢着热闹,是不是很奇怪?或许,当无法获得过多的物质时,人就会关注内心,才有可能有滋有味的生活。
选自散文集《味道》(天津人民出版社2019年11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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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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