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男人”与“现实女人”

    张亚凌

“理想男人”与“现实妻子”是我楼下的住户，“理想”与“现实”只是我自作多情地定义。

我喜欢养花，与理想男人多次在小区门口的花店相遇。一次，理想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了邀请：张姐，哪天到我家坐坐，让你见识一下。

一进客厅，盆景随处装点。电视旁是金虎，冰箱上是一叶兰，墙角矮凳上是龟背竹，茶几上是铁线蕨，沙发旁一溜摆，从银皇后、棕竹、黑金刚、万寿菊到山茶。

阳台简直就是小型花园，顶部悬挂着常春藤、茑萝、绿萝、情人泪，各种吊兰，东西侧面墙壁是一层一层固定的花架子，摆的都是多肉植物：翡翠珠、虹之玉、观音莲、条纹十二卷、九轮塔、沙鱼掌、熊童子……地面更不用说了，白掌、滴水观音、非洲茉莉、君子兰、四季海棠、报春花、洋桔梗、富贵竹、芦荟等等，如花的迷宫。

他给我详尽地讲解着从哪里买到又需要如何的培养，温度湿度及对光的需求等等，脸上洋溢着幸福。

那一刻我的脑子绝对抛锚了：给那样的男人做妻子，整天生活里诗情画意里芬芳四溢中花团锦簇时，一定幸福得没边没沿了。

人生最大的打击莫过于给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播放童话。就像此刻，前面。

每每我侍弄花时，旁边那位必然唠叨一句，那玩意止渴还是止饥？唉，我的人生毒舌导师周兄，说得太对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另一半并且能够顺利结婚，几乎是零概率事件，比中头彩难多了。

从理想男人家出来的我，也被自卑淹没：我养的，都是杂草，丛生的杂草啊，哪里配得上“养花”这个词儿。

一进门，就拉个凳子呆呆地坐在那一溜摆草前，蔫不拉几。锁响，那位回来了，撞了我一下，嘻哈着问我抽啥风。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他乐了，一把揽住了我，而后摇着晃着开了口：真是傻娃，人比人活不成，花比花也一样。不管啥，进了自家门，咋样都得爱。也第一次弯下腰，装作很认真地挨个瞅了一遍草们，说都是绿色多好，老婆大人永远都无比英明，养眼，还不会花粉过敏。临转身，还拍了拍我的肩贫嘴道，保持情绪稳定，继续爱你不够好的草草们，还有独一无二的也不够好的老公。

一天，遇见理想男人的妻子，给她满眼艳羡地说起她家的花儿时，她笑了，说那些玩意儿呀，我一年到头都不看一眼，哪像种一把芫荽闻着香？我笑了，多现实的女人。她还告诉我一个秘密：家里的花花草草一旦表现得长时间不精神，她就趁机拔掉，撒上菜籽儿，精美的花盆里就多了可爱的各种菜的嫩叶儿。男人竟然不知道，当花养当花夸。

我有失优雅地大笑，笑得流了泪，看见了自己离家近两个月一进门，家里的草儿们活得蓬蓬勃勃，盆里是湿的。

是不是每个家，都因为理想的存在而有点诗意，又因为没有脱离现实而踏实？

刊于《博爱》2019年5期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