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事

张亚凌

儿时的我总在执拗地做着各种荒唐事，是个让爸妈发愁的十足的坏孩子。

   玩具旧了，想换个新的，找了妈妈好多次。可她老是说，你看那些孩子，连旧的破的烂的都没有，你已经不错了，先玩着吧。在妈妈第N+1次拒绝了我的要求后，愤怒在我心里拳打脚踢，我都能听见我的胸腔在疼痛不堪地喊着“要炸了，要炸了”，——我实在无法安置好它们，索性任其逃窜出来。

   愤怒耍起了小性子，它勾引我的脚使劲地踢了一下哥哥的球来发泄。结果，球碰到墙上反弹回来，直接就击中了我的下巴，钻心的疼。被愤怒挟持了的我，转身就跺着脚冲着妈妈吼：看你不给我换新的，叫球都把我砸疼了……妈妈并没有惊恐万分地揽过我蹲下来察看或安慰，只是笑笑罢了，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她已经习惯了我的无礼。

   愤怒也灰溜溜地跑了，剩下了我，只有无趣地离开。脚狠狠地踹着空气，——地上竟没有我泄愤的瓦片或土块。

   想换新衣服了，那是大姐穿过二姐穿过的旧衣服，我都穿了一年多了，还是完好无损。妈妈缝制衣服，只看布料瓷实不瓷实，对了，还看耐脏不，才不去理会好看不好看。我得想办法让这破衣服赶紧报销。

   我的心眼有多坏，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恶。

人家孩子在地上围一圈玩抓五子，我呢，在砖地上磨袖子。哈，袖子终于破了。我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挥舞着衣袖从妈妈眼前跑过了好几次，妈妈头都没抬，好像我真的是一阵风。我只好在她跟前停住了，很直白地抬起胳膊道，看，袖子破了，穿不成了。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做针线活，似乎没有上心。我就蹭到母亲怀里，再次高举起胳膊让她看。妈妈不耐烦地拍打了一下我的小脑袋，训斥道，“费缰绳的驴，就你能胡踢胡蹦跶”。

   耍心眼闹腾的结果是，那衣服真的成了难看的破衣服：妈妈只是贴了片布头上去，并没有给我做新衣服。唉——，我的固执只是让一件原本不怎么好看的衣服变得更难看，并不曾将它推离我。

   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或者，恶劣。霸道地占有了表妹的玩具还用难听的话羞辱她，——谁让她天生是张麻子脸。表妹哭着找姨妈诉说时，妈妈正好就在旁边。

   妈妈很生气，冲过去挥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的驴脾气上来了，边靠近她边喊着：“打，再打，把我打死，打不死你就不是我妈！”而妈妈，真的拒绝所有人的劝阻，暴打了我一顿。我无赖般躺在地上打着滚，妈妈一脚一脚地踹着我。

   ……

   越来越多的事让我渐渐意识到，原来所有的邪恶，都只会让我的处境更糟糕。我还没有傻到冒烟，慢慢地，便不再偏离正道滑向邪恶了。

   我终于知道了：只有努力，才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有让别人舒服，自己才不至于过于难受难堪；只有自己身上散发了芬芳，才不会惹人生厌才可能找到相同的气场……

   多年后，妈妈看着我满脸欣慰。她说，你生得就倔，接生婆拎着你的腿再拍打屁股都不哭，大了后也是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再不好好扳一扳，还不定斜路跑多远？

说这话时的妈妈，目光里尽是疼惜。

刊于《少年文摘 》 2018  年第9期

715399  陕西省渭南市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