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张三

文‖张亚凌

“咋称呼？”第一次相遇，觉得他人很有特点，就小心地问了句。他咧嘴一笑，道，俗人一个，姓张，排名老三，张三。

我见到他时，他正给万顺堂抓药的老王叔看一本书，还用手指着，解释着。老王叔也一脸欢喜。凑近一看，是一篇叫《只因喜欢》的文章，竟然是写老王叔的。“俗人张三”走后，老王叔还让我细细地看了文章，是从抓药、闻药味谈及做人的文章。

老王叔说，人家把咱在白纸黑字上写得这么好，咱就得对得起人家，决不能做对不起病人的事，要不睡觉都不安宁。

从老王叔嘴里得知，这个自称“俗人张三”的，在宣传部上班，喜欢写东西。老王叔又说，那人，真了不得，就是眼前这些碎碎的事，像我这样碎碎的人，都能写成东西印在书上！真是个好人，不说人半句不是，——谁见了纸上那么好的自家都稀罕，不想那样都难了……

老王叔说这些话时，并不曾看着我，而是出神地看着窗外，脸上是淡淡的喜悦。光看那神情，你心里也是很滋润的。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也在宣传部工作的，就问及俗人张三，一问，才大开了眼界。

周围的同事几乎都被他“歌颂”过，就是以前那些在别人眼里一无是处的人，他也能写得很好。嗨——，你一看，还觉得一点都没胡说，没有捏造也没有瞎编，全是事实，真是怪事。那个熟人又说，不过，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被他表扬过的，不管是真优点还是假优点，那优点呀，是越来越突出……

看来这个俗人张三，还真是个人物。

再次遇到俗人张三，是在今年的元宵节，还是在万顺堂老王叔那里。

当我戏谑他咋有“用文字拍马屁”的功夫时，一旁的老王叔先不乐意了，瞪了我一眼，嗔怒道：“你说的是人话不？”我忙说着“开玩笑，开玩笑”就岔开了话题。可俗人张三并不在意，和我聊起了他太奶奶的事。

他说自己小时候像个野孩子，特淘气，走到哪里，都是鸡嫌狗不爱的。爸妈就将他送到了乡下老家，——反正离上学还早着哩。乡下老家有爷爷奶奶，还有牙齿都快掉光了的太奶奶。

“他妈他爸都管不住的娃，头疼！”

“野惯了，甭管。”

爷爷奶奶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他听着就想惹他们生气，有时看着他们生气他就觉得很开心。可他喜欢听太奶奶说话。

“看我娃，多乖。来了人就更乖了，叫他们都看看，乖娃是啥样子，就是我娃这样子。”

太奶奶总是这样夸他，常常把他夸得不好意思，也就只有努力地“乖”起来。

“别看我娃瘦不拉几的，我娃瘦得筋骨瘦得利索，只要干起活，胳膊腿抡得比谁都快！”

太奶奶一说完，他就找扫帚扫院子，撅起屁股，一扫帚紧挨一扫帚踏踏实实地扫。

后来呀，只要太奶奶在跟前，他谁的话都听，他可不想让太奶奶失望！渐渐地，太奶奶在不在就一个样了：他是谁呀？他是太奶奶的乖娃娃！

他爸妈再回来看他时，都不认识了，说他里里外外像换了个人似的。

后来，他就进城上学了。写字时，他似乎能感觉到太奶奶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她还在说话呢：“我娃写的字就是好看，竖是竖横是横，多带劲！”他就越写越带劲。其实，那时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看着陷入回忆中的俗人张三，我突然问自己：你会不会也像张三那样，把周围人身上附着的可爱的小人儿唤醒？

谁说他是俗人一个？简直就是天使！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    张亚凌散文集《回眸凝望》

715399 陕西合阳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