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粗”
张亚凌

  我是个“口粗”的人，粗到让自己都脸红，粗到对不起所有入口下喉的吃喝。
        就说喝吧。
       “尝尝，这茶，一丁点近一千块，绝对不一样！”主人说着就将茶杯递了过来。其实我很为难：不喝，对不起茶叶的牺牲，喝吧，更辜负了茶叶。对我来说，喝仅仅是为了解渴，喝什么都一样。关键是，别人请我喝了很多次茶，说是不同的好茶，说着不同的好，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陶醉，可我就只喝出了相同的味儿——茶味。
      “不是稀客贵客，我这套茶具是不亮相的！”主人说时一脸给足我面子的豪气，“你握在手里感觉感觉，这种精致上乘的茶具，泡的茶都不一样……”主人很殷勤地给我递过来，同时递过来的还有满脸希求得到肯定的热望。我是双手接过的，如此金贵，毛手毛脚的我有个闪失不就糟糕了。我握在手里，像玉般温润？没有啊。用瓢用碗用茶杯喝茶有区别吗？一个下里巴人一个阳春白雪？除非好茶具能将次等茶叶泡成琼浆，普通茶具会使将上等茶叶成为污水，否则，在我都一样。
       再说说吃。
       我的口粗自己无所谓，却曾让母亲很没面子。

母亲跟朋友们带着各自的孩子出去吃饭。有点咸，不好吃，那个孩子说。甜了甜了，我不吃。这个孩子说。我想吃油酥的，不要这，干硬干硬不好吃，另一个说……
      别的家长征求意见般看着我，我一脸没感觉。母亲总会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孩子口粗，不管那些。那神情，好像此刻我的不挑食给她丢了脸一样。就有家长说，这娃好养啊。表情里丝毫没有对小孩子的疼惜，似乎我见风就长沾雨就冒。
      后来，到了单位，出去聚餐。贴心而殷勤的男同事总会问谁有啥忌口的。别人也总会说点什么，轮到我，摇头时一定很霸气，以至于他们调侃道，这样的媳妇好养。
      在我，吃就是为了不饿，让我为了吃一顿饭等半个钟头，都是折磨，自然更不会跑着找美食了。说来好笑，还发生了一件让人不好意思的事：曾有一读者联系并找到我，说看我的文章有情调情趣，想请我喝咖啡，好好聊聊文学。我说，喝白开水聊文学更好，不影响不稀释说话的氛围。读者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这么粗线条？文字是假的？
      整体上我属于只讲吃饱穿暖的粗线条，我也只敢在吃喝上是粗线条，因为我固执地坚信：人的精力不是无穷无尽的，粗细皆有定数，断然难以做到面面俱细。倘使你觉得有人面面俱细，我得提醒你，其中一定有打折或做作的成分。
      在我，已经口粗怠慢了吃喝，也就不敢语言举止动粗了。人粗一点可以原谅，粗多了，就十恶不赦了。

刊于《陕西广播电视报》5月26

715399 陕西合阳县城关中学 张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