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婆家的日子
(2016-01-20 05:14:01)而今,每每去大荔,我都会站在外婆家门口,蹲下来,摸着冰冷的门,跟她说说话。而只有那时候,我才特羡慕城里人,——门口贴着相片啊。乡下人,活时辛苦,走时很彻底。
在外婆家的日子
张亚凌
“外婆”是个最有温度的词儿,外婆是个最没原则的人儿,外婆家是个快乐四溢的地儿。一想起外婆,就如同向儿时的记忆里扔了枚神奇的小石子,迸溅起的都是快乐。
小时候,最最激动的事就是去几百里外的大荔县一个叫下吕的村子。进村后从南往北直走,路东,第二条东西走向的巷子,进去,走到尽头,往北一转,就看到跑出来一条更小的巷子,第八家就是外婆家。
用母亲的话说,我天生难说话,一吃红薯就闹肚子,为此赢得了跟八十多岁的姥姥一个待遇——吃麦面馍馍。尽管麦面馍馍也是很黑的,可毕竟比杂粮好吃的不是一点点。一放寒暑假,不需我闹腾,母亲将我送到了外婆家,那是比过年还让人兴奋的事。
我们家只有过年头两三天能吃上白面馍,所谓白面馍还是白面薄薄包一层皮儿,黑面或杂粮填心。外婆家平日里都吃着白面馍;母亲滴一两滴油几乎是用水炒菜,外婆家的菜真的是油香油香的,吃完饭嘴唇都是油哄哄的滋润;更重要的是,在家里母亲总踢着我的屁股催我下地割猪草,在外婆家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吃饭的凳子都是表哥表妹端来放好我抬屁股就坐。更更重要的是,外婆不像母亲,跟她老人家呆在一起舒服。
母亲性子急,我有一点问题,她通常是一说二骂三掐拧,没一点耐心。有时她声音一高,把我吓得手底下就出了错,她挥舞着巴掌就上来了,没有一点缓冲直接就噼里啪啦。她还会在收拾完我后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训斥:脑子叫狗吃了还是切了凉碟子……外婆不一样,她总是笑眯眯地,即使我做了错事,也不急不躁。“凌儿来,叫婆看,我娃多灵性,能把啥做不好?”做了错事,在外婆跟前也是昂头挺胸的。她会揽着我,轻声细语地给我说错在哪里,为什么错了,还相信我不会再错的。
表妹手巧,几根毛毛草到了她手里都能变成戏耍的物件。柳条一折,杆儿抽出来,皮儿就是哨子。反正啥都会做,我眼馋了,她同样一白眼,不搭理我。
外婆似乎从来不会强迫我们做什么,也不会执拗地要求我们改变什么,她就像一道清澈的水流,温润而又不动声色地冲洗着我们不够明亮的地方,我们是在不觉中慢慢地变成了受人喜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