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株向日葵


回首,很多往事破碎不堪。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依然愿意“重蹈覆辙”,因为我收获了儿子!感谢语文报的杨森编辑,让我与儿子的文章第一次出现在同一版面。
成为一株向日葵
张亚凌
得益于文学的陪伴与滋养,我成了一株追逐明媚而内心丰盈的向日葵,——向着温暖,满脸灿烂。
看着自己写的文章被翻译成英文,或是发表在国内外种种刊物上,或是被作为各种考试阅读文本摆在孩子们面前,真的很欣慰:我没有辜负陪伴自己多年的文字,更没有迷失自己前行的方向。
说起跟文学的渊源,或许归结于我的种种不足,或者,缺陷。
从小,我皮肤很黑且体形瘦小,头发稀少发黄,很黑的脸按理说是不适宜长雀斑的,可雀斑偏偏固执而倔强地爬满我黑瘦的脸庞,长得已经很寒碜了,还有更致命的——未满周岁时的一场疾病致使我右眼失明。这样的我,应该很倒霉了。
至今为止,我还是没有读懂儿时的自己:是因为长得丑陋而自卑地封闭了自己,还是因为不善言语缺少自信而退缩进自己的内心?是没有朋友只能尝试着走进自己的内心,还是惧怕交往而成了孤家寡人只能与自己相拥取暖?
记忆里,我总是独自静静地呆在无边的孤独中。
母亲整日劳碌着,都没时间直起腰擦一下自己额头沁出的汗珠儿,尽管那样我们还是缺衣少食,她哪有时间精力和心情来关注一下我?人是群居动物,我还没有强大到无须交流。交流的形式是多样的,有你来我往热热闹闹的群处,也有外在孤单心生热闹的自得其乐,我只能选择靠拢后者。
从开始识字起,我就喜欢随处写写:在土地上用树枝写,在水面用手指写,在母亲晒的谷物中用脚写,在我眼里似乎什么东西上都可以写字的。虽然我也只会写自己学过的字,可越看越觉得字们神奇:那样一写就那样读,指那个意思;这样一写就这样读,就成这个意思了。只是一笔一画的差异,就截然不同?总喜欢看着字瞎琢磨,越发觉得它们真了不得。后来这种嗜好就发展成写词,写短语,写句子,以至于每天只有写点什么才觉得心里舒服——催生了日记。
委屈了不开心了,原本含着泪,可写着写着就笑了,文字可以稀释或化解种种不好的感觉。有了小念头也写在纸上,似乎那个小念头落在纸上就扎根发芽并蓬蓬勃勃地壮大了,笑容也在脸上荡漾开来。
从来没有刻意学习过什么创作技巧,也从来不会精心地谋局部篇,行走于大街小巷,穿梭于种种人群,我只是客观而冷静地地讲述着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尽是担忧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安,满心欢喜地描绘着自己的想象,这些承载着我的小欢喜小担忧小思想的文字就被更多的人所分享所关注。
在我看来,书写只是将热腾腾的生活平面化而已,——浓缩,而后捧于读者面前。我甚至认为作品永远不可能高于生活,生活的神奇在于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测,再奇幻的文学作品都难以展示其万分之一,再深刻的思想都抵不过人性的复杂与难懂,再华美入微的描绘都不及生活本身的美好。至于读者看时心里的跌宕起伏风起云涌,那就是对作品的解读了。说真的,当我的文章被一次次作为各种考试阅读文本时,看着给出的答案,连我自己都脸红,——我压根就没想得那么复杂或深刻。
我的写作,更像是跟自己在交流,在反复认识中提升自己的素养,在沉静的思考中坚定自己的信仰。多年的写作,我愈来愈强烈地感受到文字的力量是强大的:揭示疮疤让读者不要重蹈覆辙,展示美好给读者一个前行的方向。
写作究竟给我带来了什么?名?成为《读者》等全国知名大刊的签约作家或专栏作家?利?每天都有稿费从四处飘过不为经济犯愁?
根本不是!
写作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呆上多天而不会寂寞,让我历经种种坎坷伤痕累累依旧不改初衷,让我即便被击倒而后重压着也不会绝望!只要握起笔,心里就喷涌着一种力量,一种能够冲毁一切禁锢带我继续前行的力量。
写作在我,更是一种享受。这种享受使我的心既坚强又柔软,既渴望充实又饱满异常。这种感觉,我怎忍心独享?当我的孩子从遥远而神秘的地方向我走来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邀来文学与他同行。那样,他就不会孤单,更不会迷失自己。
说到我的孩子笃行,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我还真弄不明白:是孩子每天看着我爬格子产生了向往,还是本身就有写作的天赋?
似乎是我的刻意引导,他上幼儿园时我就要求他用拼音写日记,一直不曾中断;又或许也有天赋的成分,他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发表习作并多次在全国获奖,以至于他刚上初中就有编辑给我开玩笑道“写得比作家妈妈都深刻”。可以肯定地说,孩子是我的骄傲,不只是在写作上,更重要的是在情感上。文学的浸润,使得他心地极为柔软善良,又积极乐观很少报怨。
真的很感谢文学,赐给了我们母子太多的恩惠,使得我们快乐地走向美好,宛如盛开的向日葵。
有个当作家的妈是幸运还是倒霉,至今我都没有彻底弄明白。但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她随时都会有怪异的念头萌生,全都是她的“想当然”,且异常坚定不容他人(也只限于可怜的我)怀疑。
我那时三四岁吧,母亲大人只是放心地将我送到书店门口,而后挥手,转身,离去。我呢,常常得磨蹭好一会儿才能说服自己走进去,——我需要的是和同龄孩子一起玩,而不是拉着脸噘着嘴巴手指滑过一排又一排冰冷的书脊。
进去后,我得费尽全力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抽出一本书,坐下,翻阅。不知过了多久,但我知道我累了,或是厌了。可天色尚早,我是不可以回家的。
于是我换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看,眼前看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书店快关门了,我的母亲大人也来接我了。我会激动地扑上去喊一声“妈——”,我一天都没开口了。
现在想来,对我那么小的孩子来说,一整天,真的是一整天啊,一言不发,换一本又一本的书,看时间送走一批又一批来看书的人,该是怎样的孤独?自以为是的母亲大人啊,为了以后的我远离孤独,却将年幼的我彻彻底底地推入孤独中。
母亲大人的凶残还不止这一点,她还强迫我从上幼儿园开始写日记,纯拼音记流水账。多奇葩的想象,也只有她才会滋生并力行。年幼的我也曾试图抗争,我歇斯底里地以哭来抗议,她一脸平静地弯下腰问我,哭够了没?过瘾了就开始写吧。
现在一提起我,她脸上就开了一朵花:我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发表作文,开过专栏,多次在全国写作大赛中获奖等等,顺带着骄傲一下当妈的写作遗传。
——哪有什么遗传,她兴许早忘了强迫我用拼音写日记的邪恶!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看上去枯燥的事,长久地去做,就会做出自己的感觉与情趣来,就像阅读与写作。毕竟,天生就耐得住寂寞并疯狂地喜欢上创造性劳动的人,是极少极少的少数。如此说来,我还真受益于我的母亲大人。
说句公道话,她还是有明显的优点的。她从没有“闲书”这个概念,只有我买书,花多钱她都支持,看怎样的书,啥时候看,她都不反对。我喜欢桌游那玩意,一套几百,一套一套买回来。其中有一套还是她无法在国内帮我买到,心一横,从不求人的她托仙琴阿姨从美国给我买了回来。我的哥们,都说我的母亲大人最最民主,他们就没有这么支持孩子看闲书并尽情玩的娘亲。
翻开书,一切美好都铺展在眼前,让我不忍合卷离开。再想想,我没有机会跟那些可爱而又伟大的人们生活在同一时代同一区域,可打开书,时空不再无法逾越,我拜访完苏轼就可以跑去亲近海明威,甚至可以把鲁迅跟梁实秋拉一块让他们冰释前嫌。
文字的美好书籍的伟大就这么神奇,阅读起来是无法言说的舒坦与滋润,我是万万不能拒绝的!
握起笔,快乐成倍猛增悲痛悄然稀释,更是我所喜欢的。我愿意用文字跟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思想,哪怕它既不成熟又幼稚;我愿意将深深触动自己的感动晒在阳光下,温馨更多人。
书写时的我是快乐的,我喜欢那一刻的自己。